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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合調查組的首次問詢,并未給事件帶來任何明朗化的跡象,反而如同在已然渾濁的水中又投入了一捧泥沙。孫小軍那“親眼所見”的偽證,與陳墨基于邏輯和原則的冷靜抗辯,在缺乏決定性物證的情況下,形成了一場僵持的“羅生門”。而調查組內部,基于“保護醫(yī)院聲譽、盡快平息事端”的壓力,某種傾向于“犧牲”個體以換取“穩(wěn)定”的暗流,已開始悄然涌動。
就在這敏感而壓抑的時刻,一場更大的風暴,裹挾著滔天的怒火與絕望,轟然降臨。
患者張某在ICU內,雖然依靠現(xiàn)代醫(yī)學的支持勉強維持著生命體征,但意識遲遲未能恢復,各項指標反復波動,前景不明。這種懸而未決的等待,對于守候在外的家屬而言,無異于一種精神上的凌遲。最初的震驚與悲痛,在時間的發(fā)酵和某些有心人的“點撥”下,迅速轉化為一股尋求發(fā)泄和“補償”的狂暴力量。
這天下午,以張某妻子為首,其子、兄弟姐妹等七八名家屬,情緒激動地涌入醫(yī)院行政樓,直奔醫(yī)務處趙啟明副處長的辦公室。他們不再滿足于隔著ICU玻璃的探視,也不再接受任何“等待調查結果”的官方說辭。他們要一個“說法”,要一個“交代”,要一個能夠為他們所承受的痛苦買單的“代價”!
“趙處長!你們醫(yī)院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我老公好好一個人,就是肚子疼來看病,怎么就被你們治得躺在ICU里醒不過來了?!今天你們必須給個交代?。 睆?zhí)穆曇羲粏〖饫?,充滿了歇斯底里的絕望,她用力拍打著趙處長辦公室的桌面,眼淚和憤怒交織在一起。
她的兒子,那個年輕氣盛的小張,更是雙目赤紅,一把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措辭激烈的《醫(yī)療事故索賠及追責申請書》拍在桌上,吼道:“少跟我們打官腔!調查調查,要調查到什么時候?!人都快不行了!這就是你們醫(yī)院醫(yī)生的重大責任事故!是那個叫陳墨的庸醫(yī)害的!我們要賠償!一百萬!少一分都不行!我們要他坐牢!要他這輩子都當不了醫(yī)生!!”
“對!讓他付出代價!”
“不能放過那個庸醫(yī)!”
其他家屬也紛紛激動地附和著,辦公室里瞬間被憤怒的聲浪淹沒,引來了走廊里眾多醫(yī)護人員和行政人員的側目與竊竊私語。
趙處長面對群情激憤的家屬,臉色鐵青,壓力巨大。他試圖安撫:“家屬,家屬,請冷靜!我們非常理解你們的心情,醫(yī)院也正在全力救治張先生,調查組也在緊鑼密鼓地工作……”
“理解?你們怎么理解?!躺在里面的不是你們的親人!”張?zhí)藓爸驍嗨?,“那個陳墨呢?把他叫出來!我們要當面問問他,他的心是不是黑的!他怎么敢亂開藥!我要他償命??!”極端的話語,彰顯著一位妻子在丈夫生命垂危時的崩潰與瘋狂。
就在這時,孫小軍“恰巧”路過醫(yī)務處辦公室門口,聽到里面的喧嘩,他立刻“關切”地走了進來。他臉上掛著感同身受的沉痛,先是溫言勸慰家屬:“阿姨,小張,別太激動,身體要緊。張先生還在治療,我們一定要抱有希望……”
他的安撫,在激動的家屬聽來,比官方的說辭更顯“真誠”。張?zhí)袷亲プ×司让静?,一把抓住孫小軍的手:“孫醫(yī)生,你是好人!你說句公道話!是不是那個陳墨亂開藥把我老公害成這樣的?!”
孫小軍臉上露出“為難”和“不忍”的神色,他嘆了口氣,壓低聲音,仿佛推心置腹般說道:“阿姨,具體情況,調查組還在查。但是……唉,作為那晚的見證者,我確實看到陳醫(yī)生在用藥環(huán)節(jié)……有些……不夠謹慎。患者當時疼痛,他可能也是心急,但是……我們醫(yī)生的每一個操作,都關系到患者的生命??!任何的疏忽,都是不可原諒的!”他再次巧妙地強調了“不夠謹慎”、“心急”、“疏忽”這些詞匯,既沒有直接肯定“亂開藥”,卻又將責任牢牢地引向陳墨,并在家屬憤怒的火焰上,狠狠地澆了一瓢油。
“聽到了嗎?!趙處長!你們自己的醫(yī)生都作證了!就是他!就是陳墨??!”小張的怒火被徹底點燃,他指著孫小軍,對著趙處長咆哮,“賠錢!起訴!我們要告醫(yī)院!告陳墨!讓他身敗名裂??!”
辦公室外,圍觀的醫(yī)護人員越來越多。孫小軍那番“證詞”和家屬瘋狂的索賠、起訴威脅,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了醫(yī)院的各個角落。
“聽說了嗎?家屬要賠一百萬!還要起訴陳醫(yī)生!”
“孫醫(yī)生都作證了,說他用藥前根本沒仔細核對……”
“唉,陳墨這次算是完了,職業(yè)生涯肯定毀了。”
“平時看著挺穩(wěn)重的一個人,怎么關鍵時刻犯這種低級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