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憂懼,不僅僅是對冊子內(nèi)容本身的恐懼,似乎……更像是在恐懼這冊子即將對他帶來的沖擊?
他收斂心神,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帶著戰(zhàn)場上握刀一般的穩(wěn)定,翻開了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幾行剛勁有力、力透紙背的字跡——正是義父蕭遠(yuǎn)山的親筆!
?“戰(zhàn)兒吾兒:若汝見此冊,則義父義母恐已遭不測。此間所錄隱秘,關(guān)乎十年前朔風(fēng)谷慘禍真相,驚心動魄,污穢滔天。非至絕境或汝已身處不可抗之危局,切不可示于他人,尤不可示于劉衍!”?
?切記!切記?。?!?
?此非尋常告誡,實乃生死符咒!若有一字半句入彼之耳,則此間苦心經(jīng)營、萬千性命、乃至你我身后之基業(yè),皆將頃刻化為齏粉!劉衍其人,心思縝密如鬼,?手段酷烈如霜!?凡彼所圖,必有雷霆之擊,寸草不留!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白戰(zhàn)粗重如困獸般的喘息。他雙目赤紅,死死瞪著虛空,仿佛那無形的仇寇——天牢里的劉衍——正立在那里嘲弄他。
指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額角青筋暴跳,周身彌漫的狂暴氣息仿佛能撕裂綢緞。
猛地,他一拳砸在堅實的紫檀木案幾上!一聲悶響伴著木屑飛濺,案幾登時裂開一道猙獰豁口。
“他——!”嘶啞破碎的聲音從白戰(zhàn)牙縫里迸出,裹挾著滔天恨意與無處發(fā)泄的屈辱,“死了也……”
“夫君?!币粋€溫軟卻異常清晰的聲音穿透了危險的暴戾。
拓跋玉不知何時已悄然立于他身后,并未靠近風(fēng)暴中心,只是靜靜立著,如一泓月光投下的清影。
她未勸他息怒,也未指責(zé)他的失控,只是輕輕地、無比堅定地喚他。
那目光沉靜而包容,帶著洞悉一切的溫柔,靜靜落在他劇烈起伏的脊背上。
白戰(zhàn)身體猛地一僵!那聲“夫君”似一枚楔子,驟然釘入他狂亂的意識。他并未回頭,但緊繃如鐵的肩背,線條似乎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松動。
拓跋玉這才緩步上前一步。她沒有觸碰他受傷的拳頭,亦未看那碎裂的案幾。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極其輕柔地落在他緊攥的、微微顫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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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力道輕如羽毛拂過,卻奇異地帶著向下拉扯的安撫力量。接著,手掌沿著他遒勁的小臂緩緩向上撫去,動作耐心而執(zhí)著,一遍又一遍,如同在熨平一張揉皺了的、浸透血淚的舊紙。
她的聲音更低柔了,帶著奇特的韻律,仿佛能滲入他狂躁的骨髓:“你的憤怒,我看見了。你的痛,我知曉。劉衍……已是將死之人,再不能傷你分毫。此刻站在這里的,只有你的妻子,拓跋玉?!?/p>
她的安撫并非言語的蒼白勸慰,而是通過指尖傳來的溫度、掌心綿延的撫慰、以及那雙沉靜眼眸中毫無保留的理解與接納。
白戰(zhàn)體內(nèi)那股咆哮奔騰、幾乎要將他撐裂的怒火,在這無聲的撫觸和理解的目光中,如同撞上綿軟卻堅韌的堤岸,開始不甘地、一點點地退潮。
他緊繃如弓弦的肌肉,終于緩緩松弛下來,僵硬的后背微微佝僂,泄露出深藏的疲憊與脆弱。
那沉重的、壓抑著整間屋宇的暴虐氣息,漸漸被一種沉重的、無聲的哀慟所取代。
他猛地閉上赤紅的眼,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幾下,仿佛吞咽下無數(shù)未曾出口的嘶吼。
拓跋玉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心中微痛,雙臂悄然環(huán)上他精壯的腰身,將自己的側(cè)臉輕輕貼在他依舊汗?jié)?、劇烈起伏的后心?/p>
隔著薄薄的衣衫,能清晰地聽到他心臟擂鼓般沉重卻已不再狂亂的跳動。
就是這一刻。當(dāng)他緊繃的力量卸去,當(dāng)那沉重的哀慟取代了純粹的暴怒,當(dāng)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妻子柔軟的依偎和無聲的支撐時,一種更深沉、更原始的情感洪流驟然沖破了一切堤防。
白戰(zhàn)猛地轉(zhuǎn)過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fēng)。他眼中殘留的紅絲深處,翻涌的不再是毀滅的狂怒,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灼人的渴求與占有欲。
他沒有任何言語,只是用那雙深邃如淵、此刻卻燃燒著烈焰的眼睛死死鎖住拓跋玉,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烙進(jìn)靈魂深處。
下一刻,他粗糲的大手已用力扣住她的后頸,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地、帶著一絲懲罰意味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