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汗血寶馬拉著這凝聚著特權、野心與溫情的特殊座駕,穩(wěn)穩(wěn)地駛向王府的深宅大院。
將重重宮闕與暗流甩在身后,只留下車輪碾過滾燙石板路的低沉回響,在夏夜的燠熱中久久不散。
夜,深得像一池化不開的濃墨,沉沉地壓在帝都朱雀大街的脊梁上。
白日里車水馬龍的喧囂早已被蒸騰的暑氣和更深沉的寂靜吞噬殆盡。
只余下遠處隱約傳來的梆子聲,如同沉入水底的悶響,更襯得這王府周遭的空氣凝滯而粘稠。
四匹特勒驃,皮毛在王府門檐下垂掛的碩大絹絲燈籠映照下,泛著油亮而疲憊的汗光,鼻孔噴著粗重的白氣。
碩大的馬蹄鐵踏在滾燙的青石板路上,發(fā)出一連串短暫卻沉重的“嗒…嗒…”聲。
終于,在鎮(zhèn)北王府那兩扇緊閉的、象征著無上威嚴與深宅壁壘的朱漆大門前,穩(wěn)穩(wěn)停下。
駕車的楚言,手腕猛地一沉,勒緊韁繩,動作干凈利落得如同他腰間的佩刀出鞘又瞬間歸位。
“吁——!”一聲洪亮卻極力壓低了音量的喝止,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塊石頭,瞬間打破了王府門前的凝滯。
他聲音帶著力量感,卻小心翼翼地收斂著,仿佛生怕驚擾了這深宅的寂靜,或是馬車內(nèi)那份珍貴的安寧。
駿馬被這股力道精準地控制住,不安地刨動了幾下前蹄,包裹著精鐵的馬蹄磕碰在石板上,濺起幾點細微的火星,旋即又被濃重的夜色吞沒。
楚言魁梧的身軀利落地從車轅上躍下,落地時只有靴底與石板間一聲短促的摩擦輕響,顯示出極佳的功底。
他肩背挺直如松,一身勁裝早已被汗浸透,緊貼在賁張的肌肉上,勾勒出疆場上錘煉出的鐵血線條。
他伸手抹了一把額角的汗珠,那汗水順著古銅色的皮膚滑落,滴入腳下的塵土。
無需言語,早已侍立在王府門前兩翼的八名貼身侍衛(wèi),如同提前演練過無數(shù)次般,“唰”地一聲,齊整地排成兩列。
他們身著玄色軟甲,腰挎長刀,個個面容肅穆,眼神銳利如鷹隼,卻都微微低著頭,目光恭敬地垂落在那華貴馬車的車門上。
寂靜中,只有腰間佩刀的銅飾偶爾相碰,發(fā)出極輕微的、金屬特有的冷冽低吟,交織著衛(wèi)士們壓抑而平穩(wěn)的呼吸聲,形成一種無聲的、充滿力量的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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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門楣上高懸的“鎮(zhèn)北王府”金匾,在燈籠昏黃的光暈里,反射著沉重而內(nèi)斂的光芒。
門旁一對張牙舞爪的巨大石獅,在搖曳的光影下顯得愈發(fā)猙獰威嚴,它們踞守著這方天地,沉默地宣示著主人不容置疑的權柄和無形的壓力。
空氣里彌漫著塵土被白日曬灼后殘留的焦味、馬匹身上的汗臊氣,以及王府庭院深處飄來的、若有似無的草木清氣與沉水香混合的復雜氣息,共同構成了這個夏夜獨有的王府門庭的嗅覺圖景。
楚言沒有絲毫停頓,迅速從車轅旁的暗格里抽出一張打磨得光滑無比的烏木馬凳。
凳面寬厚,邊緣包裹著锃亮的黃銅,足以穩(wěn)穩(wěn)承受主人的重量。
他將馬凳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胤胖迷谲嚿砼c地面之間,位置精準,角度完美。
做完這一切,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在凝聚某種力量,然后才探身向前。
他的動作帶著十足的恭敬,甚至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呵護意味,粗糙卻穩(wěn)健的手指,輕輕搭在那用金線繡著繁復瑞獸紋樣的厚實錦緞車簾上。
簾子入手沉甸甸的,觸感冰涼細膩,與他掌心的濕熱形成鮮明對比。
他手腕微抬,那厚重的簾幕便如同舞臺的帷幕般,被無聲而穩(wěn)定地向上掀起、攏向一側(cè)固定好,露出了通往車廂內(nèi)部那方私密天地的入口。車廂內(nèi)更深的陰影和一絲清涼的氣息瞬間流淌出來。
“王爺,到了!”楚言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更低沉了幾分,如同貼著地面滾動的悶雷,確保能清晰地傳入車內(nèi),卻又最大限度地維持著此地的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