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到了!”楚言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更低沉了幾分,如同貼著地面滾動的悶雷,確保能清晰地傳入車內,卻又最大限度地維持著此地的肅靜。
他的目光飛快地、極有分寸地向車廂內掃了一眼,隨即又迅速垂下,視線落回自己沾了些許塵土的靴尖,姿態(tài)謙卑而恭謹。
車廂深處,那由檀木框架和頂級錦緞鋪就的軟榻之上,傳來一聲低沉而簡短的回應:“嗯!”
聲音的主人正是鎮(zhèn)北王白戰(zhàn)。這聲回應,如同投入古井的一塊寒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儀。
也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長途跋涉后的倦意,更蘊含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仿佛僅僅這一聲,就足以震懾住門外所有的浮躁與窺探。
隨著這聲回應落下,車廂內陷入了一片短暫的、近乎絕對的寂靜。
那是一種被無形力量凝聚后的沉靜,連方才馬匹不安的噴息和侍衛(wèi)們衣甲摩擦的微響,都仿佛被這寂靜瞬間吞噬了。
靜默持續(xù)了約莫幾個心跳的時間。這短短幾息,在寂靜的門口卻被無限拉長。
侍衛(wèi)們低垂的頭顱紋絲不動,宛如雕塑;楚言保持著掀簾的姿勢,肌肉緊繃,如同蓄勢待發(fā)的弓。
連那幾匹特勒驃也仿佛感受到了這凝重的氛圍,停止了刨蹄,只是粗重的呼吸聲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燈籠的光芒執(zhí)著地透過楚言臂彎的縫隙,試圖探入那神秘的廂內空間,卻只在門檻邊緣投下一條搖曳不定的光帶。
倏地,車簾陰影一陣波動。白戰(zhàn)高大的身影,如同從暗夜中凝聚成形的一道凜冽山岳,驟然出現(xiàn)在車門前。
他并未如尋常貴族那般先探身而出,而是以一種絕對守護的姿態(tài),穩(wěn)穩(wěn)地站立在出口。
他微微彎著腰,寬闊的肩背在車廂內部昏暗的背景襯托下,構成了一道堅實無比的屏障。
他的雙臂以一種極其穩(wěn)固又充滿了無限柔情的姿態(tài),橫抱著他的王妃。
拓跋玉整個人幾乎都裹在一件質地上乘、觸手生涼的云錦披風里。
那披風如水般流淌,遮掩了她的容顏和大部分身形,只在白戰(zhàn)緊實的臂彎處,露出一小片同樣精致的衣裙下擺,以及一只無力垂落、纖細得仿佛易碎的皓腕。
她的臉龐深深地埋在白戰(zhàn)堅實寬闊的胸膛前,烏黑如云的發(fā)髻有些松散,幾縷青絲拂過白戰(zhàn)線條冷硬的下頜,隨著他輕微的呼吸起伏著。
從楚言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緊閉的雙眼和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一小片陰影。
她似乎仍在沉睡,或是因極度疲憊而失去了意識,整個人柔弱無骨地依偎在丈夫的懷中,像一只在風暴中終于找到歸巢港灣的倦鳥。
白戰(zhàn)抱著她的姿勢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仿佛懷抱著世上最易碎的珍寶。
他那雙慣于執(zhí)掌虎符、揮斥方遒的大手,此刻卻蘊藏著不可思議的溫柔力量,穩(wěn)穩(wěn)地托著她的背脊和膝彎,調整著角度,讓她即使在沉睡中也感覺不到絲毫顛簸。
沒有半分猶豫,白戰(zhàn)抱著妻子,一步便踏在了那堅實的烏木馬凳之上。
他的動作干脆利落,帶著軍人特有的果決,卻又在落腳時帶著一種奇異的輕盈,仿佛生怕震動驚擾了懷中人。
沉重的靴底踩在裹銅的木凳上,只發(fā)出一聲輕微而篤實的“咚”聲。
緊接著,他另一只腳已然穩(wěn)健地踏上了王府門前那被無數(shù)人踩踏過、打磨得光滑溫潤的青石臺階。
他的身形挺拔如初,懷中人的重量似乎對他造不成任何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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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雙足完全落地的瞬間,一陣裹挾著庭院草木濕氣的微弱夜風迎面拂來,輕輕撩動了他玄色王袍的下擺,也吹散了車廂內帶出的最后一絲沉郁氣息。
他沒有像往常歸府時那樣,哪怕只是停頓一瞬,目光掃視一下自己的府邸或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