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鶴唳與玄露子、云崖子、風鳴子分坐四方太師椅,道袍皆染塵灰。
角落陰影里,毛臉雷公嘴的僧人正用布巾默默擦拭金箍棒血跡——正是幻化人形的孫悟空。
重陽子視線掠過眾人,最終停在躺椅上面色慘白的敖烈身上。
“師兄累睡了?”重陽子淡淡開口,卻無人應(yīng)答。
玄露子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盞裂璺,云崖子道冠下滲出細密冷汗——太皇鐘反噬的暗傷正在他經(jīng)脈中灼燒。
“師伯祖。。?!卑啄钣裢蝗粨涞剿{鶴唳座前,少年顫抖的指節(jié)幾乎攥裂衣擺,“我爹身體里那妖怪。。??沙??”
尾音帶著哭腔劈裂開來。滿室目光驟然聚焦!
藍鶴唳撫須的手頓了頓,喉間擠出干澀的保證:“相柳殘魂。。。已被你大師叔打得神形俱滅?!?/p>
“仙長此言當真?”楚言突然踏前一步,腰間玉佩因靈力激蕩叮當作響,“我家主母乃涂山九尾紅狐嫡脈!若知諸位欺瞞——”
他刻意停頓,字字淬冰,“莫說掀了蓬萊島,便是燒干東海。。。夫人也做得出來!”
“涂山狐族?!”風鳴子手中茶盞“啪嚓”碎裂!
似驚雷劈進死水。藍鶴唳須發(fā)無風自動,玄露子袖中羅盤“咔”地崩開銅簧。
眾人終于明白為何敖烈執(zhí)意娶這“凡人”——今日龍蛋降世時赤霞染透三重天的異象,此刻都有了答案!
云崖子眼前閃過拓跋玉分娩時,產(chǎn)房外轉(zhuǎn)瞬即逝的九尾幻影,當時只當是血光折射。。。
死寂中,孫悟空突然嗤笑出聲。
金箍棒“?!钡厥栈丶珙^,突然轉(zhuǎn)身拍向藍鶴唳的檀木桌案,震得茶盞哐當亂跳。
“怎么,老頭兒臉都白了?”他火眼金睛斜睨著老道繃緊的下頜,咧嘴露出尖牙,“怕俺弟妹醒來真掀了蓬萊島?”
他故意湊近藍鶴唳耳畔,壓低的嗓音卻讓全場聽得清清楚楚:“放心,到時候俺替你勸架……定讓她給你們這幫老家伙——”
尾音陡然拔高,化作震梁大笑:“——留、個、全、尸!哈哈哈哈!”
楚言瞳孔驟縮,卻見躺椅上的敖烈突然咳出金血。
一縷黑氣從唇縫倏然竄出——竟是相柳臨死種下的怨咒。
白念玉袖中突然飛出一枚狼牙玉佩,將黑氣吸入其中。
少年握住滾燙的玉佩,望向昏迷的父親淚如雨下。
窗欞外,無人察覺的屋檐陰影里,白戰(zhàn)殘魂正隨夜風漸漸消散。
他最后凝視著兒子哭泣的側(cè)臉,虛影化作萬千螢火,飄向東海盡頭星月交輝處。。。
臥房內(nèi),鮫綃帳幔低垂,帳頂繡著九重云紋的暗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xiàn)。
拓跋玉躺在榻上,鴉青長發(fā)如瀑般散落枕畔,眉心一點朱砂痣在蒼白肌膚上格外刺目。
昏睡中的拓跋玉似有感應(yīng)一般,她睫毛輕顫,一滴淚珠順著眼角滑落,在細瓷般的面頰上拖出蜿蜒水痕。
那滴滑落的淚已洇入繁復(fù)的并蒂蓮紋深處,只留下一點深色的印記,如同被月光灼傷的暗痕。
拓跋玉在錦緞軟枕間驟然睜眼,睫毛上還凝著未干的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