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度員眼睛不眨,揮旗喊:“慢慢放!一點點落!”吊臂往下沉,龍骨離支撐架越來越近,底部凹槽剛好對住支撐架凸起,像榫卯嚴絲合縫。
沈括忍不住往前湊,手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朝下面喊:“再慢!歪了出海就翻!”他比誰都急,歪了拆了重裝,費時間還費料。
“咚!”
低沉的撞擊聲在船塢里蕩,遠漁船都能聽見,漁民紛紛抬頭看。
龍骨穩(wěn)穩(wěn)落支撐架上,凹槽卡進凸起,沒一點縫隙。老工匠跑過去,蹲旁邊摸接縫、用尺子量,朝觀景臺喊:“齊了!分毫不差!”
所有人松口氣,有的拍胸口,有的相視笑。鄭滄瀾點頭,心里石頭落了地——乾朝海軍的基石,算徹底定了。
沈括急步下水泥臺階,剛刷的漆滑,他踉蹌一下,趕緊扶扶手,攥出幾道印子。
到塢底,他彎腰摸龍骨,指尖觸到鋼鐵的硬和海水的涼,聲音發(fā)顫還帶哽咽:“這不是普通鋼條!是‘鎮(zhèn)遠號’的脊梁!也是乾朝海權的脊梁!以后在海上,就靠它撐場面,讓西夷不敢隨便欺負咱們!”
鄭滄瀾走過來,盯著龍骨說:“有它巨艦才有根,再大的風浪都扛住,海上的人有底氣,不用看別人臉色?!?/p>
阿牛沒說話,走到龍骨旁使勁拍,“嘭嘭”響像敲鼓,眼里滿是干勁——這船的動力歸他管,絕不能掉鏈子,得讓船跑得比西夷的快,讓他們追不上。
龍門吊沒歇氣,又吊船肋過來。每根彎得像人肋骨,鋼板做的,成人胳膊粗,一頭粗一頭細,上面鉆著帶倒角的圓孔防割手,用來鉚接——鉚接比焊接結實,海水泡著也不壞。
吊臂把船肋依次放龍骨旁預設位置,左右擺得齊整,間距沒差分毫。
工匠們立馬圍上去,拿氣動鉚釘槍接高壓氣管,把鉚釘塞進孔里扣扳機,“砰砰砰”響得像過年放鞭炮,沒斷過。有人累了換個人上,槍頭不停,誰都不想耽誤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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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不停工,晚上船塢頂?shù)钠吞秸諢袅?,白光把塢底照得跟白天一樣,連小石子都看清。工人分兩班倒,一班干十二時辰歇十二時辰,飯在工地吃——早造好一天,海疆就早安穩(wěn)一天。
工匠們像螞蟻在鋼骨架間鉆。有的蹲龍骨下干活,腰彎得低;有的爬船肋上,腳踩鋼條抓架子,怕掉下去,動作麻利,手上都是老繭,一看就是老手。
有的拿特制死扳手擰大螺栓,螺栓比手指粗,螺紋深,得兩人一起擰,一個扶扳手一個后面壓,臉憋通紅喊:“一二!使勁!再擰半圈!”有的扶船肋盯地上的線,喊:“往左半寸!對,剛好對齊!”有的拿豬鬃刷,給接口刷黑漆防腐蝕,刷得勻,沒漏一點。
每個人都專注手里的活,不敢馬虎——這是出海打仗的船,螺絲沒擰緊、漆沒刷勻,到海上船沉人沒,不是小事。
飯點,伙房推小車來,兩大木桶,一個裝糙米飯,一個裝咸魚干和煮青菜。工匠們蹲鋼骨架旁,接碗盛飯就著魚干吃,有的邊吃邊說:“今天魚干夠咸,能多吃半碗!”“趕緊吃,吃完還得裝那幾根船肋!”吃完遞碗擦嘴,接著干。
船塢旁專建了幾座廠房,跟塢一起造的,方便運材料。廠房是鋼管柱、鐵皮頂,風一吹“嘩啦啦”響像下雨,里面機器聲沒停過,打鐵的“叮叮當當”混著電機的“嗡嗡隆隆”,熱鬧得很。
左廠房里,放著巨艦的“心臟”——大型蒸汽輪機。銀灰色厚鋼板外殼,焊著像蜘蛛網的管道,管道纏保溫棉防散熱。工匠們圍著轉,有的拆零件擰扳手,汗滴機器上秒干;有的裝黃銅齒輪,小心翼翼對齊齒牙,怕裝錯;有的拿卡尺量尺寸,精確到毫米,時不時點頭。
角落堆著半尺厚的裝甲鋼板,每塊重幾百斤,是特種鋼軋的,表面平得指甲劃不出印,得用起重機勾吊環(huán)搬,生怕碰壞——這鋼板貴,壞一塊賠不少錢。這些板是給船裝裝甲的,能擋炮彈,裝在船身周圍像穿鐵殼。
右廠房里,車床加工著比磨盤大的圓形炮塔座圈,上面密密麻麻的尖齒牙,用來帶動炮塔轉。車床轉得“吱呀”響像老木頭聲,火花從鋼鐵接觸處濺出來,紅白相間帶火星,落地上秒滅留黑點。工匠戴玻璃護目鏡,緊盯座圈不分心,握操縱桿調速度,確保齒牙尺寸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