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手電筒的光柱因為手的顫抖而在筆記本上晃動不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凍結了。筆記本里記載的內容像病毒一樣侵入我的大腦,那些關于影子、聲音、鏡子的警告,與我剛才經歷的感受隱隱對應。
“它”也知道你了……
這句話不再是筆記本上冰冷的文字,而是一個惡毒的詛咒,一個已經生效的審判。
我猛地合上筆記本,那聲音在死寂的書庫里顯得異常響亮,嚇了我一跳。陰冷的氣息依舊纏繞在指尖。
我必須離開這里!現(xiàn)在!
我手忙腳亂地將筆記本塞回書架最底層那個陰暗的角落,仿佛那是什么燙手的烙鐵。然后,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往書庫出口跑去。
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書庫里回蕩,雜亂而倉促,像是在逃離某種看不見的追獵。我不敢回頭,拼命地跑,感覺身后那片書架區(qū)域的黑暗變得格外濃重,仿佛有生命般在膨脹,在向我蔓延。
直到沖出密集書庫厚重的鐵門,重新回到相對明亮、有人走動的樓下閱覽區(qū),我才扶著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依舊狂跳不止。
溫暖的燈光,翻書的聲音,低聲的交談……這一切往常讓我感到安寧的景象,此刻卻顯得如此脆弱和不真實。
我安全了嗎?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有些事情已經不一樣了。當我拿著那張無法歸類的索引卡時,或許只是一個開始。而當我找到并翻開了那本筆記本,我與那個被稱為“它”的存在的聯(lián)系,就已經建立。
“它”也知道我了。
從此刻起,那些筆記本上記載的、光怪陸離的規(guī)則,將不再只是紙上的瘋狂囈語。
它們可能將成為我生存的準則。
而第一個考驗,或許很快就會到來。就在今晚,當我獨自一人,身處黑暗之時。
我把那本來自地獄的筆記本塞回書架底層,逃離了四樓密集書庫?;氐綐窍聼艋鹜鳌⑸杏辛阈菍W生的閱覽區(qū),那股如影隨形的陰冷似乎被沖淡了些,但并未消散。它像一層無形的油污,附著在我的皮膚上,滲透進我的骨髓里。
“它”也知道你了。
這句話在我腦中瘋狂盤旋,像一只被困的蝙蝠,撞擊著我的理智。我知道,有些事情已經irrevocably(不可逆轉地)改變了。我不再只是一個偶然發(fā)現(xiàn)怪談的學生,我成了一個被標記的獵物。
接下來的幾天,我活在一種高度警覺的、近乎神經質的狀態(tài)里。我強迫自己正常上課,去食堂吃飯,和同學進行空洞的閑聊,但我的感官卻像過度拉伸的弦,繃緊到了極致,捕捉著任何一絲可能的異常。
筆記本上的規(guī)則,成了我生存的教條。
我變得害怕陰影。走在陽光下,我會刻意避開建筑物的陰影邊緣,總覺得那濃黑的邊界里潛藏著什么。在教室里,我會選擇最靠近光源的位置,眼睛不受控制地頻頻瞥向自己的影子,確認它是否還老老實實地、正常地依附在我的腳下。有一次,下午的陽光將窗欞的投影打在地上,扭曲了一下,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幾乎要驚叫出聲,直到看清那只是云層移動造成的錯覺,冷汗已經濕透了內里的襯衫。
我恐懼寂靜。夜晚的宿舍,當室友們都睡著,呼吸聲均勻響起時,那種萬籟俱寂反而讓我毛骨悚然。我會戴上耳機,播放著最吵鬧的搖滾樂,試圖用聲音填滿每一個聽覺的空隙。我害怕那所謂的“單一、持續(xù)的低頻聲音”出現(xiàn)。有幾個夜晚,我似乎真的聽到了那種若有若無的、介于耳鳴和振動之間的聲音,像是從墻壁內部,或者地底深處傳來。每當這時,我會猛地坐起,瘋狂地敲擊床沿,或者打開手機公放刺耳的新聞廣播,直到那詭異的聲音被掩蓋、消失——或者,僅僅是我的幻覺消退。
而最讓我感到無助的,是那些“角落”。無論是宿舍的墻角,圖書館書架之間的縫隙,還是走廊的盡頭,我都不敢再讓它們長時間脫離我的視線。我總感覺,只要我一不注意,那里就會“生長”出什么東西,一個模糊的、人形的黑影,用那雙不存在眼睛的空洞“注視”著我。我用眼角的余光保持著可笑的、全方位的警戒,脖子因為長期維持僵硬的姿態(tài)而酸痛不已。
我開始回避所有反光的表面。宿舍里的鏡子被我用自己的舊床單蒙住了。路過教學樓光潔的玻璃幕墻時,我會下意識地低下頭,或者側過臉,絕不去看映出的影像。水房里水龍頭上方那塊不銹鋼板,成了我需要克服的障礙。我害怕在里面看到不是自己的倒影,或者,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對我詭異地微笑。
理智告訴我,這很可能是心理暗示造成的過度反應,是那本筆記本在我腦中種下的恐懼種子在發(fā)芽。但另一種更深層的、源于本能的直覺卻在尖叫:這一切都是真的!危險就在身邊,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