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見深一個激靈,意識被強行從深淵邊緣拽了回來。他猛地坐起,心臟像是要從嘴里跳出來,全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亮著,是一個陌生的推銷電話。
他盯著那閃爍的屏幕,如同盯著救命稻草。巨大的后怕感席卷了他。他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就在夢中答應(yīng)了他們!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個“好”字說出口,會發(fā)生什么。
手機鈴聲事件后,陳見深的恐懼達到了頂點。他知道,依靠意志力硬抗已經(jīng)不行了。夢魘的力量在增強,而他的精神防線在持續(xù)潰敗。
他再次去了醫(yī)院,這次掛的是精神科。他向醫(yī)生描述了自己嚴重的失眠和噩夢,但隱去了夢的具體內(nèi)容和關(guān)于“邀約”的部分,只說是創(chuàng)傷后反復經(jīng)歷災難場景。醫(yī)生給他開了強效的鎮(zhèn)靜類藥物和助眠藥物。
“這些藥能幫助你進入深度睡眠,減少夢境。”醫(yī)生這樣告訴他。
當晚,他懷著巨大的希望和一絲不安服下了藥片。藥物的效力很快,他感到頭腦昏沉,身體沉重,意識迅速模糊。
他“睡著”了。
但夢魘,并沒有消失。
它只是變得更加隱蔽,更加扭曲。夢境不再有清晰的場景和邏輯清晰的對話。他感覺自己漂浮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色迷霧中,四肢被無形的力量束縛。那四個灰白的人影在迷霧深處若隱若現(xiàn),他們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一種更深沉的、直達靈魂的寒冷包裹著他,那是一種純粹的、惡意的存在感,通過藥物搭建的、看似平靜的睡眠通道,直接滲透到他的意識核心。
他無法動彈,無法呼喊,甚至連掙扎的念頭都變得遲緩。那種感覺,比清晰恐怖的夢境更加令人絕望。仿佛他的意識本身正在被這片灰色的、死寂的迷霧同化、吞噬。
第二天醒來,他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疲憊。不是身體的疲憊,而是精神的枯竭。藥物剝奪了他清醒掙扎的權(quán)利,卻將他更徹底地暴露在了夢魘的本質(zhì)面前——那是一種超越物理規(guī)則、甚至超越普通夢境范疇的糾纏。
他看著鏡中那個眼窩深陷、瞳孔渙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自己,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
他逃不掉。
無論醒著還是睡著,無論在城市還是在洞穴,無論依靠科學還是信仰。
“它們”就在這里。在他身邊,在他腦子里,在他每一次意識沉淪的邊界等待。
而那個邀約,懸而未決的邀約,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終將再次落下。下一次,還會有巧合的鈴聲將他喚醒嗎?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拒絕的代價是永無止境的折磨,而答應(yīng)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他站在懸崖邊緣,腳下的土地正在一塊塊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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