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畫上去的一般。
冷汗,瞬間濕透了陳見深的內衫。他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跳出來。這不是莊重,這絕不是什么狗屁莊嚴的古老儀式!這分明是一種酷刑,一種詭異的、超自然的、正在發(fā)生的怪事!
時間的流逝變得異常緩慢而清晰。每一秒都像在黏稠的膠質中掙扎前行。燭火偶爾爆開一個微小的燈花,那本該是“噼啪”一聲的輕響,在這里也只剩下光影的驟然一亮,隨即恢復原狀。
他試圖用目光與其他親眷交流,但大多數(shù)人都如同入定的僧侶,眼觀鼻,鼻觀心,專注于面前的食物,或者干脆就沉浸在自我的放空中。只有堂姐持續(xù)的顫抖,和伯父那無聲的切割,在提醒他這里的異常是如此普遍而深刻。
子時前后,宴席似乎進入了某種更深沉的階段。
親眷們陸續(xù)放下了筷子,坐姿變得更加挺直。他們依舊沉默,但一種無形的張力開始在空氣中凝聚。陳見深注意到,坐在他斜對面的一位嬸娘,眼角緩緩滲出了一滴淚水,沿著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頰滑落,滴在她面前的桌布上,洇開一個小小的深色圓點。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她甚至沒有抬手去擦,任由那淚痕干涸。
而另一位年紀更輕的表哥,則開始不受控制地流鼻血。鮮紅的血液從他鼻孔中流出,滴落在他面前的空碗里,積攢了薄薄一層。他依舊面無表情,仿佛那流血的不是他自己的鼻子。
寂靜在吞噬一切,包括這些本應伴隨哭泣和慌亂的聲音與反應。它們變成了純粹的視覺圖像,更加令人心悸。
陳見深感到自己的膀胱陣陣發(fā)緊,強烈的尿意襲來。他想起身,想去后院解決。但他記得請柬上的規(guī)則——“不可動”。是指不可離開座位?還是指不能有任何動作?他看向引他入座的堂叔,用眼神傳遞詢問。堂叔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緩緩轉過頭,臉上依舊是那副麻木的表情,但他極其緩慢地,幅度微小地,搖了搖頭。
不能動。
陳見深的心沉了下去。他只能強行忍耐,小腹的脹痛與心理的恐懼交織在一起,折磨著他的神經。
就在這時,他無意中瞥見了墻壁上的影子。
燭光將圍坐的十幾人的影子投射在墻上,原本應該是一圈清晰的人影。但此刻,他駭然發(fā)現(xiàn),在祖母影子的肩頭,似乎……多了一個小小的、模糊的陰影。那陰影的形狀不斷變化,時而像一只蹲伏的貓,時而又像是一個蜷縮的嬰兒。它附著在祖母的影子上,微微蠕動。
陳見深猛地看向祖母本體,她依然紋絲不動,慈祥地微笑著。肩膀上空空如也。
是眼花?還是……
他不敢再深想,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
夜,更深了。燭火似乎也感到了疲憊,光芒不再如初時明亮,開始變得有些搖曳不定,將整個堂屋映照得更加陰森??諝夥路鹉塘耍粑甲兊美щy。陳見深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困倦襲來,眼皮沉重得如同掛了鉛塊。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在這種環(huán)境下睡著,天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他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他與睡魔搏斗,意識有些模糊之際,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沙沙”聲,鉆入了他的耳膜。
這聲音……打破了絕對的寂靜!
陳見深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他循聲望去,聲音來自于長桌的中央,那里擺放著一盤堆砌成寶塔形的糕點。聲音,似乎是從糕點內部傳來的。
“沙沙……沙沙……”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爬行,摩擦著松軟的糕體。
親眷們顯然也聽到了。他們麻木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細微的波動。有人眼皮跳了一下,有人嘴角微微抽搐。堂姐陳婉的顫抖驟然停止,她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死死地盯著那盤點心。
伯父陳建業(yè)也停下了他那無聲的切割動作,餐刀懸在半空。
只有祖母,依舊保持著那永恒不變的微笑和凝視。
“沙沙”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終于,寶塔形的糕點頂端,松動了。一小塊綠豆糕滾落下來,緊接著,一只通體漆黑、油光發(fā)亮、足有小兒拳頭大小的蜈蚣,從破口處緩緩鉆了出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它抖動著數(shù)不清的步足,頭頂?shù)挠|須輕輕探察著空氣。
“嗬——”
陳見深身邊的一位老姑婆,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極其輕微、被強行壓抑的倒抽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