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半,814路夜班車緩緩駛離總站。
陳見深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有些發(fā)澀的眼睛。開夜班車快一個星期了,除了熬人,倒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線路長,從市中心通往市郊,一路上上下下的,多是些晚歸的市民。
“師傅,西單路口停嗎?”一個背著電腦包的年輕人湊到駕駛座旁邊問。
“停,按站停。”陳見深頭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車子晃晃悠悠,穿行在燈火通明的都市夜色里。隨著時間推移和站點的推移,車上的乘客越來越少。到了后來幾站,基本上就沒什么人上下車了。
陳見深瞥了一眼車內(nèi)電子屏,下一站是“魯谷”,也是線路圖上標注的終點站。他稍微提了點精神,準備跑完這最后一趟就收工。
然而,就在車輛駛過一段略顯偏僻的路段時,他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好像突然開進了空調(diào)房。他下意識地看了眼車窗,關得好好的。
“前方到站,八寶山?!?/p>
電子女聲清晰地報出了一個不存在的站名。
陳見深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系統(tǒng)故障。他下意識地踩了剎車,車子緩緩靠邊。他抬頭去看站牌——一個樣式普通的暗紅色站牌,上面清晰地寫著“八寶山”三個字。
怎么回事?線路圖上根本沒這站!他每天看那么多遍,絕對不會記錯。
他疑惑地打開前門。透過車門,能看到站臺旁的黑影像濃墨一樣化不開。并沒有人上車。
就在他準備關門的時候,透過車廂內(nèi)的后視鏡,他看到最后一排角落里,不知何時坐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她低著頭,長發(fā)垂下來遮住了臉,安安靜靜的。
陳見深心里嘀咕了一下。這女的什么時候上車的?他一點印象都沒有??赡苁莿偛抛约鹤呱窳??他搖搖頭,可能是太累了。
女子在“八寶山”站下了車。陳見深看著她走到站牌旁,身影很快就被那片濃稠的黑暗吞沒,看不真切了。他關上門,重新啟動車子。
他沒多想,只當是系統(tǒng)臨時加了站,或者自己之前沒留意。他把車開回總站,交接,下班。
日子一天天過去。陳見深漸漸習慣了這條夜班線路。他注意到一個規(guī)律:每天晚上,總有幾個上來悄無聲息的乘客,,而且總是在“八寶山”站下車。他們大多低著頭,不怎么說話,穿著打扮也有些過時,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沉悶。
他開始有點犯怵,但也沒往別處想。也許那片小區(qū)住的都是些性格孤僻的夜班族呢?他這么安慰自己。畢竟,除了上下車詭異點,這些人也沒打擾他,更沒少投幣——雖然他們投的硬幣,摸上去總是格外冰涼。
他試過跟調(diào)度老王提起這事兒,老王只是打著哈欠說:“小陳啊,跑你的車就行了,按站???,別多想?!?/p>
他也就真的不再多想。為了生活,為了這份還算穩(wěn)定的收入,他選擇性地忽略掉了心里那點不安。他甚至開始習慣了在“八寶山”站停車、開門、關門的那一套流程,習慣了那些沉默的乘客。
直到一個月后。
那天晚上,上來的是一位抱著襁褓的老太太。她和之前的乘客一樣,沉默地走到后排坐下。車子行駛中,陳見深無意中通過后視鏡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那老太太在輕輕搖晃著懷里的襁褓。
車子碾過一個小坑,顛簸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顛簸,老太太懷里的襁褓歪了歪,包裹的布料散開了一角。
陳見深的目光下意識地追了過去。
那襁褓里,露出來的不是嬰兒粉嫩的手臂或臉蛋。
而是一截焦黑、蜷縮的,如同木炭般的東西!那形狀,隱約像是一個極小的人形!
陳見深嚇得差點一腳踩在剎車上!他猛地收回目光,心臟咚咚咚地狂跳,手心里瞬間全是冷汗。
他死死盯著前方道路,不敢再往后看。用盡全身力氣才穩(wěn)住方向盤。
“前方到站,八寶山?!?/p>
老太太抱著她那詭異的“孫子”,慢吞吞地下了車,消失在站臺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