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章 暴雨中的合龍夜（第1頁）

暴雨如注，砸在通州河岸的泥地上，濺起一片白霧。

三千民夫披著蓑衣，手持石筐，在狂風中列隊而立，像一群沉默的礁石，任浪打風吹。

最后一段分洪渠的合龍口僅余五尺寬，濁流咆哮著從缺口奔涌而出，仿佛巨獸張開的咽喉，吞噬著每一寸靠近的力量。

江晚站在高臺之上，雨水順著她的斗笠邊緣成串滑落，打濕了肩頭粗布衣袍。

她右腿舊傷隱隱作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站得筆直，目光死死鎖住那道翻騰的缺口。

“再不通水，蓄洪區(qū)壓力過大，整段堤壩都會崩！”監(jiān)工嘶聲大喊，聲音幾乎被雷鳴撕碎。

沒有人動。

人力清障？

在這等激流面前，無異于螳臂當車。

士氣如墜冰窟，有人已經(jīng)開始低聲咒罵，有人丟下石筐蹲在地上喘息。

江晚閉了閉眼。

不是害怕，而是計算——水流速度、浮物密度、沖擊角度……《工開萬物·治水篇》中的“浮阻分流”一節(jié)在她腦中飛速展開。

她猛地睜眼，轉(zhuǎn)身抓起旗令，厲聲道：“砍柳！編三角撈網(wǎng)！以浮木為架，鐵鏈錨定兩岸礁石，讓移動攔截！”

“什么？”副監(jiān)一臉茫然。

“照讓！”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現(xiàn)在！立刻！否則明日通州就是一片澤國！”

命令如刀劈下。

百名民夫沖向岸邊老柳林，斧刃破空，樹干轟然倒地。

柳枝柔韌，迅速被編織成巨大的三角形網(wǎng)兜，底部用鐵鏈牢牢扣死在兩岸突出的黑巖之上。

第一道攔截網(wǎng)剛架起，上游漂來的枯木殘梁便如潮水般撞來，嘩啦一聲卡進網(wǎng)口。

有效！

“再架兩道！錯位布置！”江晚疾步?jīng)_下高臺，親自指揮定位。

雨水灌進她領(lǐng)口，冷得刺骨，但她手指穩(wěn)定如尺，一一校準角度。

兩個時辰后，三重撈網(wǎng)層層攔截，堆積的雜物被截留過半。

導流口終于暢通，渾濁的河水轟然涌入新開的分洪渠，水勢驟減。

人群爆發(fā)出第一聲歡呼。

可還沒等喜悅落地，更大的危機襲來——子時三刻，合龍口前，民夫輪番拋石，石塊剛?cè)胨惚粵_得無影無蹤。

連續(xù)七輪失敗，士氣再度跌入谷底。

有人癱坐在地，喃喃道：“天要亡我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