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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年初一的紅包（第1頁）

年初一的清晨，天還蒙蒙亮，林辰是被一股混著蔥姜香氣的暖意勾醒的。窗簾沒拉嚴，一道淺金色的陽光從縫隙里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光帶，里面浮動著無數(shù)細小的塵埃，像被陽光曬醒的星星。他揉著眼睛坐起身，鼻尖又捕捉到那股香氣——是餃子，帶著點豬油的醇厚，混著白菜的清爽，是他從小吃到大的味道。

趿拉著拖鞋走出臥室時，客廳的燈已經(jīng)亮了，暖黃的光裹著熱氣漫過來，把玻璃窗上的冰花烘得慢慢淌下水珠。蘇晴系著那條藍白格子圍裙，正站在廚房門口的灶臺前，把新煮好的餃子撈進白瓷盤里。她的側(cè)臉被蒸汽熏得泛著淡淡的粉，額前的碎發(fā)用一根紅繩松松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手里的漏勺輕輕一顛，餃子在盤里打了個滾，滾出一圈細密的油光。

“醒啦？”蘇晴回頭看他，眼睛彎成了月牙，“快來，初一的餃子得趁熱吃，我特意多煮了十分鐘，怕餡兒不熟?！彼f話時，手里的動作沒停，用筷子把餃子擺得整整齊齊，像列隊的小元寶，“按我老家的規(guī)矩，包了幾個帶硬幣的，誰吃到誰今年運氣最好，能順順當當一整年?！?/p>

林辰剛在餐桌旁坐下，父親就從對面的椅子上探過身，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老人今天穿了件簇新的棗紅色毛衣，是蘇晴前幾天陪林辰去商場挑的，領(lǐng)口有點緊，林辰幫他拽了好幾次才舒服些。此刻他眼里閃著孩子般的期待，指著自己碗里剛盛好的餃子，又指了指林辰面前空著的白瓷碗，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嘴角的皺紋擠在一起，明擺著是催他快吃，趕緊找那幾個藏著硬幣的餃子。

林辰忍不住笑了，拿起筷子在碗沿敲了敲：“知道了知道了，這就找?！彼麏A起一個鼓鼓囊囊的餃子，剛要送進嘴里，又被父親用手按住了手腕。老人皺著眉，指了指另一個看起來更“實誠”的餃子，那意思再明白不過——這個準有。

“行，聽您的?！绷殖綋Q了個餃子，湊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小口。溫?zé)岬臏樦旖橇飨聛?，他趕緊吸了吸，舌尖嘗到熟悉的咸香，還沒來得及細品，“叮”的一聲脆響，牙齒撞上了個硬東西，力道不大，卻帶著股俏皮的勁兒。

“吃到了！”林辰愣了一下，隨即把硬幣吐在手心——是枚五角的硬幣，邊緣被磨得光滑，沾著點白菜餡的綠。他舉起硬幣沖父親晃了晃，眼里的笑意漫了出來。

父親比他還激動，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盤里的餃子都跳了跳。他“嗚嗚”地叫著，手舞足蹈地拍著林辰的胳膊，又指著他手里的硬幣，像是在說“我就知道這個有”，眼角笑出了兩道深深的紋路，里面盛著比陽光還暖的光。

蘇晴端著醋碟走過來，見狀也笑著湊過來：“看來今年林辰要走大運了?！彼汛椎旁诹殖绞诌?，又往父親碗里夾了個餃子，“叔叔也多吃幾個，說不定還有硬幣等著您呢。”

父親果然埋頭吃了起來，吃得急，嘴角沾了點油星，像只偷吃到糖的貓。林辰看著他的樣子，心里軟軟的——自從母親走后，父親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笑過了，往年的初一，他總是對著空蕩蕩的客廳發(fā)呆，餃子涼了都沒動幾口。

吃完餃子，父親突然顫巍巍地站起來，手撐著桌子，膝蓋“咯吱”響了一聲。林辰趕緊伸手去扶，卻被他輕輕推開。老人搖搖晃晃地往臥室走，背影在燈光下拉得很長，毛衣的紅色像團跳動的小火苗。林辰和蘇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悄悄跟了過去。

臥室的窗簾拉得很嚴，光線有些暗。父親摸索著走到床邊，彎腰從枕頭底下摸了半天，掏出個皺巴巴的紅包。那紅包是用最普通的紅紙做的，邊角都磨破了，上面印著的“福”字已經(jīng)褪色，露出底下泛黃的紙漿。他抖著手把紅包塞進林辰手里，又轉(zhuǎn)過身，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床底，蹲下身摸索了好一會兒，又摸出個更小的紅包，轉(zhuǎn)身往蘇晴手里塞。

林辰捏著手里的紅包，分量很輕，像揣著片羽毛，心里卻沉甸甸的。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幾張皺巴巴的零錢：一張二十的，兩張十塊的，還有三張五塊和五個一塊的鋼镚，湊在一起剛好五十塊。紙幣的邊角都卷了起來，上面還留著淡淡的折痕，顯然是被人反復(fù)撫平又折起過。林辰的鼻子突然一酸——他知道父親的習(xí)慣，平時買菜都要在兜里揣個小本子記賬，幾毛幾分都算得清清楚楚，這五十塊錢，說不定是他從去年就開始攢的，今天終于能親手遞出來。

“爸……”林辰的聲音有點哽咽，想說點什么，卻被父親擺手打斷了。老人看著他手里的錢，眼里的期待像個等著被夸獎的孩子，又像是完成了件藏了很久的大事，長長地舒了口氣。

蘇晴也打開了手里的小紅包，里面沒有錢，只有一枚用紅繩串著的銅錢。銅錢是黃銅色的，邊緣已經(jīng)磨得圓潤，上面的“乾隆通寶”四個字被磨得有些模糊，卻被打磨得光滑發(fā)亮，紅繩的末端還打了個小巧的蝴蝶結(jié)，顯然是被人精心打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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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蘇晴捏著銅錢，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卻奇異地透著股暖意。

“以前聽他說過，這是他年輕時在工地上撿的。”林辰解釋道，聲音低了些，“那時候他在建筑隊當小工，挖地基時挖出來的，他說看著吉利，就一直揣在兜里，說能辟邪?！彼浀眯r候發(fā)燒，父親就把這枚銅錢煮在水里，逼著他喝那帶著鐵銹味的水，現(xiàn)在想來，那哪是水，是父親能想到的最實在的牽掛。

父親看著蘇晴把銅錢戴在手腕上，紅繩繞著她白皙的手腕轉(zhuǎn)了兩圈，銅錢垂在手腕內(nèi)側(cè)，隨著動作輕輕晃悠。他又看了看林辰手里攤開的零錢，突然露出個孩子氣的笑容，缺了牙的嘴咧開，像個偷藏了糖果的孩子。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林辰的手背，又拍了拍蘇晴的手背，拍得很慢，力道卻很足，像是在說“拿著，這是規(guī)矩”，又像是在把什么珍貴的東西托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