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fā)走了李銘晟那令人作嘔的糾纏,朱府內(nèi)似乎也隨著朱婉清的閉門謝客而真正安靜下來。
外間的喧囂與浮華被隔絕在高墻之外,這方小小的院落,成了她入宮前最后一片可以短暫休憩的凈土。
而,真正的風(fēng)暴往往孕育于極致的平靜之中。
朱婉清深知此點,故而并沒有絲毫松懈,依舊每日里或抄錄宮規(guī),或靜坐沉思,將前世的記憶、今生的經(jīng)歷與那匿名紙條的警示反復(fù)咀嚼,試圖在那錯綜復(fù)雜的宮廷棋局中,理出一絲屬于自己的頭緒。
這日傍晚,用過清淡的晚膳,朱婉清正在窗前翻閱一本前朝筆記,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秋月前去應(yīng)門,片刻后回稟:“小姐,老夫人房里的瑞珠姐姐來了,說老夫人請小姐過去一趟。”
祖母?
朱婉清心中微動。
自她歸家以來,父親熱情洋溢,柳姨娘強顏歡笑,朱婉如怨毒暗藏,唯有祖母,依舊是那副平和淡泊的模樣,不曾因她身份的改變而過分熱絡(luò),也不曾
因過往的疏忽而刻意彌補,只是在她每日晨昏定省時,溫和地問上幾句宮中見聞,叮囑些尋常的保養(yǎng)之方。
此刻特意喚她前去,必有深意。
她放下書卷,整理了一下并無不妥的衣飾,隨著瑞珠向祖母所居的壽安堂走去。
壽安堂一如既往的寧靜清幽,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道。
祖母并沒有在正堂,而是在暖閣的炕上靠著引枕,就著一盞明亮的琉璃燈,慢悠悠地捻著一串光滑的菩提念珠。見朱婉清進來,她抬起眼,昏黃卻依舊清明的眼中流露出溫和的笑意,指了指炕桌對面的繡墩:“來了,坐?!?/p>
“祖母。”朱婉清依言坐下,姿態(tài)恭謹。
瑞珠悄無聲息地奉上茶點,便退了出去,暖閣內(nèi)只剩祖孫二人。
窗外暮色漸沉,檐下掛著的銅鈴被晚風(fēng)拂過,發(fā)出清脆而悠遠的聲響。
祖母并沒有立刻開口,只是靜靜地打量著朱婉清,目光慈和,卻又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內(nèi)心。
良久,她才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帶著歲月沉淀下的滄桑與了然:“清丫頭,這趟回來,累了吧?”
不是問風(fēng)光,不是問榮耀,而是問“累不累”。
這一聲尋常的關(guān)懷,卻像一根柔軟的羽毛,輕輕觸動了朱婉清心中最隱秘的角落。
連日來的周旋、警惕、壓抑的憤懣與必須維持的從容,在這句話面前,仿佛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康母蹫?。
她鼻尖微酸,卻強自忍住,只微微垂眸,輕聲道:“勞祖母掛心,孫女不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