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琪在辦公室里發(fā)了好大一通火,昂貴的花瓶碎了一地,文件散得到處都是。她胸口劇烈起伏,姣好的面容因為嫉恨而扭曲,腦子里反復回響著“鐵娘子”這個稱號和林婉兒那張平靜卻刺眼的臉。她抓起手機,想也不想就撥通了陸辰逸的電話,聲音瞬間切換成委屈又帶著點撒嬌的哭腔:“辰逸哥哥……我、我好難過……”
電話那頭的陸辰逸,此刻正坐在律師事務所的會客室里,面前擺著幾份需要他簽字的文件。聽到沈夢琪的聲音,他英挺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夢琪?怎么了?”
“還不是因為姐姐……”沈夢琪抽抽噎噎,半真半假地抱怨,“她現(xiàn)在在爸爸的公司里可威風了,大家都叫她‘鐵娘子’……我知道她有能力,應該為她高興,可是……可是她好像對我誤會很深,總覺得是我搶了她的一切,處處針對我……今天還在會議上讓我下不來臺……辰逸哥哥,我心里真的好難受……”
若是以前,聽到沈夢琪這般委屈的哭訴,陸辰逸必定會心疼不已,毫不猶豫地相信她,并且對林婉兒產(chǎn)生更深的厭惡。但此刻,聽著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他卻莫名地感到一陣煩躁。這段時間,他耳邊似乎總能聽到一些關(guān)于林婉兒的零星消息,什么“獨立自強”、“能力出眾”、“盤活爛攤子”,這些詞匯與他記憶中那個唯唯諾諾、逆來順受的妻子形象格格不入。
而且,不知為何,自從林婉兒決絕地留下戒指離開后,他眼前總會偶爾閃過她最后那雙平靜無波、卻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那眼神,讓他心里某個地方一直梗著,很不舒服。
“夢琪,”陸辰逸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比平時冷淡了幾分,“我現(xiàn)在有點事,在律師事務所。這些事情,晚點再說好嗎?”
“律師事務所?”沈夢琪的哭聲戛然而止,語氣帶上一絲警惕和試探,“辰逸哥哥,你去那里做什么?”
陸辰逸看著桌上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薄薄的幾頁紙,卻仿佛有千斤重。他沉默了幾秒,才淡淡道:“處理一些私事。先掛了?!?/p>
不等沈夢琪再說什么,他便結(jié)束了通話。會客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窗外隱約的車流聲。律師安靜地坐在對面,沒有催促。
陸辰逸的目光落在協(xié)議書上“林婉兒”那三個娟秀卻有力的簽名上。她簽得毫不猶豫,甚至比他這個提出方更早簽好了字。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和煩躁感再次涌上心頭。他拿起筆,在需要他簽名的地方,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動作流暢,心里卻空了一塊。
手續(xù)辦得很快,當那本暗紅色的離婚證拿到手時,陸辰逸感覺格外不真實。這就結(jié)束了?他和林婉兒,法律上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那個曾經(jīng)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為他打理一切、甚至被他輕視羞辱的女人,就這樣徹底走出了他的生活?
他鬼使神差地讓司機將車開到了晨曦地產(chǎn)所在的那棟舊寫字樓下。他沒有下車,只是搖下車窗,隔著一段距離,望著那棟樓的出口。
正是下班時間,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從大樓里走出來。過了一會兒,一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是林婉兒。
她穿著一身簡潔利落的職業(yè)套裝,不再是以前那些昂貴卻顯得累贅的裙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清晰的下頜線。她正側(cè)頭和身邊的同事說著什么,眼神專注,神情冷靜,偶爾點頭,嘴角帶著一絲極淡的、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從容笑意。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干練自信的光暈。
沒有了他,沒有陸家,她似乎……過得很好。不,不僅僅是很好,她仿佛掙脫了某種束縛,整個人都煥發(fā)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神采。
陸辰逸怔怔地看著,心里那種空落落的感覺越發(fā)明顯,還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驚艷和懊悔。他一直以為,林婉兒離了陸家,離了他,會活不下去,會狼狽不堪,會后悔莫及。可現(xiàn)實卻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她不僅活下來了,還活得如此耀眼。
那個在他面前永遠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女人,原來也可以這樣光芒四射。
就在這時,林婉兒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目光隨意地掃過街對面。她的視線掠過那輛熟悉的豪車,掠過車窗后那張俊朗卻復雜的臉,沒有任何停留,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團空氣,隨即自然地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和同事邊走邊談,很快便匯入人流,消失在了街角。
她甚至,沒有看到他?;蛘哒f,看到了,卻根本不在意。
陸辰逸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一股莫名的火氣夾雜著強烈的失落感直沖頭頂。她竟然無視他?!她怎么敢?!
“開車。”他沉聲對司機吩咐,語氣冰冷。
車子緩緩駛離,陸辰逸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里卻不斷浮現(xiàn)林婉兒剛才那張冷靜自信、帶著淡淡笑意的臉,以及她最后那完全無視的眼神。這和他預想中的畫面完全不同。沒有哭訴,沒有狼狽,沒有后悔,只有徹底的平靜和……無視。
這種被徹底拋開、仿佛從未在她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跡的感覺,比憤怒更讓他難以忍受。
他開始不由自主地回想過去。想起她剛嫁入陸家時,小心翼翼為他準備早餐的樣子;想起他在外面應酬晚歸,她總是亮著燈等他,哪怕?lián)Q來的是他的不耐煩;想起她被母親刁難時,默默承受從不反駁的隱忍;也想起……自己一次次因為沈夢琪的挑撥而對她冷眼相待、惡語相向……
那些被他忽略的、習以為常的細節(jié),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來,帶著遲來的鈍痛感。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lǐng)帶,對司機說:“去查一下,她……林婉兒最近在晨曦地產(chǎn)的具體情況?!彼枰?,她到底是怎么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也不了解這個曾經(jīng)是他妻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