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和怯戰(zhàn)之聲,挾裹著對(duì)金軍鐵蹄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對(duì)財(cái)富耗盡的絕望,如同冰水,再次將龍椅上年輕的欽宗皇帝趙桓淹沒。
他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在寬大的龍袍下不住顫抖。
前幾日因陳太初突然出現(xiàn)而燃起的一絲希望,在朝堂這令人窒息的爭(zhēng)吵和對(duì)“金人反噬屠城”的恐怖描繪中,迅速熄滅。
是啊,錢都給了,和議已定,再打輸了怎么辦?汴梁真的再也拿不出一兩銀子了!巨大的恐懼壓倒了殘存的理智和帝王尊嚴(yán)。
“夠了!”
趙桓猛地一拍御案,聲音嘶啞而虛弱,帶著一種窮途末路的疲憊與驚惶,“傳…傳朕旨意…八百里加急…命…命陳太初…即刻罷兵…不得…不得與金軍沖突…違令者…斬!”
最后那個(gè)“斬”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無盡的惶恐與無力。
“陛下圣明!”
何栗如蒙大赦,不顧儀態(tài),幾乎是撲到中書舍人面前,厲聲催促:“快!擬旨!用金牌!快!”
汴水南岸,戰(zhàn)云密布,一觸即發(fā)!
金軍陣中,低沉的牛角號(hào)如同地獄的嗚咽,陡然拔高!斡離不手中金鞭狠狠揮落!
“嗚——嗚——嗚——”
“殺?。?!”
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最前列的鐵浮屠率先發(fā)動(dòng)!
沉重的馬蹄踐踏著凍土,發(fā)出滾雷般的轟鳴,人馬俱甲如同鋼鐵怪獸,帶著碾碎一切的狂暴氣勢(shì),朝著汴水冰面猛沖而來!
緊隨其后,兩翼的拐子馬如同出鞘的彎刀,劃出致命的弧線,試圖繞過宋軍正面的盾車炮陣,從側(cè)翼撕裂防線!
整個(gè)金軍大陣,卷起沖天的雪塵殺氣,如同滔天巨浪,狠狠拍向汴水南岸那道看似單薄的玄色堤岸!
“穩(wěn)住!”
陳太初厲聲怒吼,聲震四野,“盾車頂??!火銃手預(yù)備!炮隊(duì)——”
“大人!八百里加急!金牌圣旨!”
一騎快馬如飛而至,馬上使者高舉金牌,聲音凄厲破音,“陛下嚴(yán)令!陳太初即刻罷兵!不得與金軍沖突!違令者斬——!”
那刺耳的“斬”字,如同毒針,狠狠扎在陳太初緊繃的神經(jīng)上!
他猛地扭頭,看著那面在寒風(fēng)中刺眼的金牌,又猛地轉(zhuǎn)回頭,望向冰河上那已沖過中流、猙獰撲來的鋼鐵洪流,以及帥旗下斡離不那張因嗜血而扭曲的臉!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直沖頂門!所有隱忍、算計(jì)、為這個(gè)腐朽朝廷保留的最后一絲敬意,在這荒唐透頂?shù)慕鹋剖ブ济媲?,轟然炸碎!
“我靠!”
一句不屬于這個(gè)時(shí)代的粗口,裹挾著滔天的怒火與鄙夷,從陳太初牙縫里狠狠迸出!
他一把奪過那卷明黃刺目的圣旨,看也不看,反手狠狠摜在腳下冰冷的泥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