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捻著一串烏木佛珠,指尖動作緩慢而穩(wěn)定,整個人如同了一尊白玉雕成的佛。
若離的到來,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他的心神似乎完全沉浸在無邊的佛法之中。
然而,當(dāng)若離走近池邊,目光落在那池中紅鯉上時,那年輕僧捻動佛珠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緩緩抬起頭,一雙琉璃般清凈剔透的眼眸,看向了若離。
那雙眼中,無悲無喜,無欲無求,只有一片洞徹世事的清明。
但在看到若離的瞬間,那片清明無波的鏡面上,似乎投入了一顆極細(xì)微的石子,漾開了一絲極其淡薄的、名為“訝異”的漣漪。
他看不透她。
在他眼中,眼前這女子氣息內(nèi)斂到了極致,看似與周遭凡人無異,卻又仿佛獨(dú)立于這方天地之外。
她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近乎“道”的韻味,清冷、古老、而又……異常強(qiáng)大。
這種強(qiáng)大,并非力量層面的威壓,而是一種生命本質(zhì)上的居高臨下。
更讓他心中微動的是,她看向池中魚的眼神。
那不是尋常香客的憐憫或好奇,而是一種……平等的、甚至略帶審視的淡漠,仿佛她與那魚,與這池水,與這天地,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
這種眼神,竟隱隱暗合了某些佛門至高經(jīng)典中所述“眾生平等”、“諸法空相”的至理。
但他又能感覺到,她絕非佛門中人,她身上的氣息與此地格格不入。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若離也看著這僧人。
很純粹的佛性,心鏡幾乎無瑕,是個真正的修行者。
只可惜,困于這方小天地,所見所悟,終究有限。
她對他并無興趣,只是月凝簪指引她來此,似是讓她見一見這人。
看過了,便也夠了。
她收回目光,轉(zhuǎn)身欲走。
“阿彌陀佛?!蹦悄贻p僧卻忽然開口,聲音清冷空靈,如同雪山融水流過玉石。
“施主留步?!?/p>
若離腳步未停。
“施主非常人?!鄙说穆曇粼俅雾懫?,依舊平靜無波。
“然紅塵萬丈,皆是虛妄。施主身上牽絆甚多,何不放下執(zhí)念,尋個清凈?”
他竟是想點(diǎn)化她?若離覺得有些荒謬。
她停下腳步,并未回頭,只淡淡說了一句:“佛曰眾生平等,何來非常?你著相了?!?/p>
說罷,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翠竹掩映的小徑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