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然看著安湄的密報和那陌生的異獸圖樣,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遇刺之痛、被窺伺之辱瞬間涌上心頭。他幾乎立刻就想下旨,將胡惟德鎖拿入獄,嚴刑拷問。
然而,殘存的理智阻止了他。胡惟德并非尋常商賈,其背后盤根錯節(jié)的關系網(wǎng),李余然亦有所耳聞。若無確鑿證據(jù),貿(mào)然動此等人,必然引起朝堂震動,甚至打草驚蛇,讓真正的元兇隱匿更深。更重要的是,他剛剛經(jīng)歷生死,對身邊人的信任降至冰點,他無法確定,經(jīng)辦此案的官員中,是否就有對方的眼線甚至同黨。
他強壓下立刻復仇的沖動,召來了執(zhí)掌皇室密探、絕對忠誠于皇帝的影衛(wèi)統(tǒng)領,將調(diào)查胡惟德及追查異獸圖騰來源的任務,交給了這支只效忠于他個人的力量。他要繞開朝堂,進行一場無聲的暗戰(zhàn)。
北境,陸其琛接到安湄的詳細密報,精神大振。他立刻調(diào)整部署,將調(diào)查重點放在了胡惟德通往西域的商路上。他派出數(shù)支精銳,偽裝成商隊或馬幫,沿著已知的幾條西域商路反向偵查,留意任何與異獸圖騰相關的蛛絲馬跡,同時探查胡惟德商隊在這些地區(qū)的活動軌跡與接觸對象。
軍營內(nèi)部,他借整頓軍紀之名,進行了一次悄無聲息的清洗,將幾個平日里與京城某些勛貴府邸往來過密、或有貪墨嫌疑的中層軍官調(diào)離了關鍵崗位。他必須確保,在自己全力對外之時,后院不會起火。
淵國,蕭景宏也很快通過自己的渠道,得知了晟國京城似乎正在暗中調(diào)查一位與西域貿(mào)易相關的大商人,以及北境對西域商路異常關注的消息。他雖不清楚具體細節(jié),但敏銳地意識到,這必然與之前的刺殺案有關。
“李余然這是要動真格的了?!彼烈鞯馈K麡芬婈蓢鴥?nèi)部因此事再起波瀾,但同時也警惕火勢蔓延到自己身上。他下令淵國密探暫停在晟國境內(nèi)的一切敏感活動,避免引火燒身。同時,他授意“共管區(qū)”內(nèi)的淵國官員,趁著晟國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時機,在一些無關大局但有利可圖的商貿(mào)條款上,爭取更多好處,算是“順手牽羊”。
山谷中,安若歡仔細聽著白芷念誦來自京城和北境的最新消息。當聽到那異獸圖騰和胡惟德的名字時,他久久不語。
“胡惟德……此人我略有耳聞,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他緩緩道,“其能將生意做得如此之大,朝中豈能無人?陛下動用影衛(wèi),是步好棋,也是險棋。影衛(wèi)雖忠,但若對方勢力根深蒂固,恐也難以一擊致命。”
他讓白芷取來紙筆,給陸其琛寫了一封短信:“外查商路,內(nèi)固根基。胡商之線,宜緩不宜急,宜暗不宜明。當防其斷尾求生,或……狗急跳墻。”
他擔心的是,若逼得太緊,胡惟德背后的勢力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舍棄這顆棋子,甚至采取更極端的行動來掩蓋真相。
李余然的影衛(wèi)果然能力非凡,他們避開朝堂耳目,很快便查到,胡惟德別院中確實藏匿著數(shù)名西域人,身份不明,且與胡惟德往來密切。然而,就在影衛(wèi)準備進一步行動,設法潛入別院或接觸那些西域人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將那座別院燒成了白地,院中之人無一幸免,所有可能存在的證據(jù),也隨之化為灰燼。
消息傳來,李余然在御書房摔碎了心愛的硯臺。對方反應之快、手段之狠辣,遠超他的預料。這無疑證實了胡惟德及其背后勢力與刺殺案脫不了干系,但也讓最重要的線索就此中斷。
與此同時,陸其琛派往西域的暗探,歷經(jīng)艱險,終于在一處極為偏僻的沙漠綠洲城鎮(zhèn),從一個年老眼瞎的流浪工匠口中得知,那異獸圖騰,似乎與一個被稱為“沙蛇”的神秘組織有關。據(jù)說“沙蛇”活躍于西域諸國與中原之間的灰色地帶,專司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行蹤詭秘,心狠手辣,但其具體首領、據(jù)點,無人知曉。
線索似乎又指向了那片廣袤而危險的西域。胡惟德這條線雖然斷了,但“沙蛇”這個名字和那枚青銅腰牌,卻成了新的追查方向。只是,對手顯然已經(jīng)警覺,并且擁有隨時切斷線索的能力和決心。
一場無聲的交鋒,以對方的果斷“斷尾”暫告一段落。李余然雖然怒火中燒,卻也不得不承認,對手比他想象的更為狡猾和強大。他下令影衛(wèi)繼續(xù)暗中調(diào)查“沙蛇”組織,并嚴密監(jiān)控胡惟德及其相關人等的動向,期待能找到新的破綻。
陸其琛在北境,加大了對西域方向的偵察力度,同時更加緊了內(nèi)部的整肅和邊境的防務。他知道,對手一次出手未果,絕不會輕易放棄。
安湄在京城,則更加如履薄冰。胡惟德別院的大火,讓她深感對方勢力之可怖。她更加小心地隱匿著自己的行動,同時拓寬信息渠道,試圖從其他方向?qū)ふ彝黄瓶凇?/p>
北境小院中,安若歡得知別院被焚的消息,并無太多意外。
“斷尾求生,意料之中?!彼届o地對白芷說,“只是,這‘沙蛇’……怕是比我們想的,鉆得更深。往后,更要步步為營了?!?/p>
胡惟德別院的那場大火,如同一盆冰水,澆醒了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李余然。他獨自在御書房坐了一夜,燭火映照著他陰沉不定的面容。對手的狠辣與果決,遠超他的想象。這已不是簡單的權力傾軋,而是你死我活的暗戰(zhàn)。他意識到,若再執(zhí)著于立刻揪出真兇,恐怕會陷入對方更多的陷阱,甚至引發(fā)朝局更大的動蕩。
天光微亮時,他做出了決定。暫時將刺殺案的全面追查轉(zhuǎn)入更深的暗處,由影衛(wèi)持續(xù)跟進“沙蛇”線索,但不再大張旗鼓。他將精力重新拉回到朝政本身,尤其是對北境的掌控。陸其琛此次挫敗刺殺、穩(wěn)定邊境,功不可沒,若再加以壓制,恐寒了邊關將士之心,也顯得自己這個皇帝過于刻薄寡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