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邖彺筌娫诖?!降者不殺!”
“活捉宇文成都!活捉高世德!”
只見西邊的山坡上,突然亮起無數(shù)火把,足足有三百多支!火光連成一片,如同燎原之火,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山頂。鼓聲、吶喊聲、兵刃敲擊盾牌的“砰砰”聲震耳欲聾,甚至還能聽到“轟隆隆”的馬蹄聲——那是幾十匹戰(zhàn)馬在山坡上來回奔跑,制造出“大軍壓境”的假象。
“是瓦崗軍!是瓦崗軍主力!”汲郡的追兵本就士氣低落,此刻聽到“瓦崗軍”三個字,頓時大亂——上個月瓦崗軍攻破滎陽郡,殺了滎陽通守張須陀,汲郡的士兵早就聞風(fēng)喪膽。士兵們紛紛丟掉兵器,掉頭就跑,生怕被瓦崗軍抓住,甚至有幾個士兵跑得太急,摔在地上,被后面的人踩得慘叫連連。
宇文成都的騎兵也出現(xiàn)了騷動,雖然他們是精銳,但面對“瓦崗主力”的突然出現(xiàn),也難免驚疑不定——瓦崗軍主力明明在圍攻洛陽,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汲郡?難道是李密聲東擊西,故意引他來此?
宇文成都臉色劇變,他猛地抬頭看向山坡上的火光,密密麻麻的火把至少有三百支,戰(zhàn)馬的嘶鳴聲也不絕于耳,看起來確實(shí)像是主力大軍。他心中暗叫不好:若是被瓦崗軍纏住,別說殺王臨,自己這兩百騎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難說!父親還在洛陽等著他帶回虎符的消息,他不能在這里冒險!
“將軍!怎么辦?瓦崗軍主力來了!我們要不要撤退?”副將急忙湊上前,聲音帶著一絲慌亂——他也見過瓦崗軍的戰(zhàn)力,知道這支軍隊的可怕。
宇文成都看著山坡上的火光,又看看被圍在中間、手持證據(jù)的王臨,再看看混亂不堪、已經(jīng)開始潰散的汲郡兵,心中瞬間有了決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王臨和證據(jù)可以日后再找,但若是被瓦崗軍圍住,后果更嚴(yán)重!
“撤!立刻撤退!回白馬渡!”宇文成都厲聲下令,聲音不容置疑。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鳳翅鎦金镋向后一揮,示意騎兵撤退。
騎兵們訓(xùn)練有素,聽到命令后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有序地朝著白馬渡方向撤退,馬蹄揚(yáng)起的塵土在夜色中彌漫,片刻就消失在官道盡頭。高世德見宇文成都撤退,也嚇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地跟著汲郡兵逃回了汲郡城,甚至忘了再找王臨的麻煩——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如何銷毀府中剩余的罪證”,根本顧不上其他。
荒野上,只剩下王臨、秦瓊、柳輕眉和崔雨薇,以及翻倒的騾車。山坡上的火光漸漸熄滅,喊殺聲也平息下來——那里根本沒有瓦崗軍主力,只有秦瓊提前安排的五十名瓦崗斥候。這些斥候每人攜帶六支火把,分兩隊在山坡上來回跑動,又讓十名斥候騎著戰(zhàn)馬在林間穿梭,故意制造出“千軍萬馬”的假象,連號角聲都是提前約定好的信號。
王臨渾身脫力,“噗通”一聲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他看著手中緊握的賬冊和密信——賬冊邊緣已被鮮血浸透,字跡有些模糊,但核心內(nèi)容仍清晰可辨——又看看遠(yuǎn)處汲郡城頭驚惶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劫后余生的冰冷笑容。他賭贏了!用宇文閥的忌憚和瓦崗軍的“威名”,硬生生嚇退了不可一世的宇文成都!
秦瓊走過來,伸手將王臨扶起,關(guān)切地問道:“王兄弟!你沒事吧?額頭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要不要先簡單包扎一下?”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干凈的布條,想要幫王臨處理傷口。
“我沒事。。?!蓖跖R搖搖頭,推開秦瓊的手,忍著身上的劇痛,目光急切地轉(zhuǎn)向翻倒的車廂,“雨薇和輕眉呢?她們怎么樣了?剛才車廂翻倒時,她們有沒有受傷?”
話音剛落,柳輕眉帶著哭腔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王大哥!你快過來看看!雨薇。。。雨薇她快不行了!她的腿流了好多血,人也快沒氣了!”
王臨心中一緊,如同被重錘擊中,急忙踉蹌著跑過去。只見崔雨薇躺在冰冷的草地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嘴角掛著一絲暗紅色的血跡,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口起伏。她的左腿被斷裂的車廂木板壓過,褲腿已被鮮血浸透,傷口處的骨頭隱約可見,顯然是骨折了,還傷到了血管。
王臨蹲下身,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崔雨薇的臉頰,指尖剛碰到她的皮膚,就被那刺骨的冰涼嚇得縮回手。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兩人相處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初見時,她在郡府書房整理卷宗,陽光灑在她發(fā)梢,她抬頭一笑,眼中滿是羞澀;查北鄉(xiāng)糧案時,她偷偷將自己整理的糧庫賬目塞給他,低聲說“這是我找到的疑點(diǎn),你小心用”;在牢中救她時,她明明害怕得發(fā)抖,卻還緊緊攥著那半張寫有“貪墨”線索的紙,說“不能丟,這是證據(jù)”。。。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來,讓他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呆呆地看著崔雨薇,眼眶瞬間紅了。
“王大哥!我們快想辦法??!”柳輕眉哭著抓住王臨的胳膊,“之前你說西邊有座慈云庵,那里有師太懂醫(yī)術(shù),我們現(xiàn)在就去那里!說不定還能救雨薇!”
王臨猛地回過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掙扎著想要抱起崔雨薇,卻因?yàn)槭а^多和體力透支,剛一用力,眼前就發(fā)黑,差點(diǎn)栽倒在地。秦瓊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崔雨薇抱起來,盡量避免碰到她的傷口:“我來抱她,我們現(xiàn)在就去慈云庵!”
柳輕眉扶著王臨,秦瓊抱著崔雨薇,幾人互相攙扶著,朝著西邊山巒深處走去。夜色中的山林漆黑一片,只有偶爾傳來的蟲鳴和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腳下的石子路凹凸不平,每走一步都格外艱難。
身后,汲郡城的燈火漸漸遠(yuǎn)去,如同一座巨大的墳?zāi)?,在夜色中沉默。而王臨懷中那本染血的賬冊,卻如同一點(diǎn)火星,在寂靜的夜里閃爍著微光——這本賬冊里記錄的,不僅是高世德的罪行,更是關(guān)隴大地?zé)o數(shù)百姓的苦難,它即將點(diǎn)燃一場風(fēng)暴,一場席卷整個隋末的風(fēng)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