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緊張,我不是你的敵人?!蹦贻p人擺擺手,動作很輕,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我是來救你的。宇文成都的先鋒騎兵,三天前已經(jīng)到了汲郡以北五十里的白馬渡——那是汲郡通往洛陽的必經(jīng)之路,現(xiàn)在被他們徹底控制了。三百騎兵,四百匹戰(zhàn)馬,還有五十個玄甲衛(wèi)士,個個帶的是穿甲弩,他們的死令是:找到你,奪回虎符,不留活口。最遲后天一早,他們就會進城搜查,挨家挨戶查路引,你和你的同伴,根本躲不過。”
宇文成都!那個號稱“大隋第一猛將”的男人,竟然親自派人追來了!王臨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他見過宇文閥的玄甲衛(wèi)士,去年在長安城外,那些人追殺父親舊部時,一刀就能劈斷碗口粗的樹干,穿甲弩更是能射穿三層皮甲。三百騎兵進城搜查,別說他帶著兩個同伴,就是孤身一人,也難逃毒手!“你怎么知道這些?”他強壓著震驚,追問。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蹦贻p人語速極快,似乎怕耽誤時間,“你只需要知道,現(xiàn)在只有一條路能活:去瓦崗。蒲山公李密一直在找你,他說了,虎符是召集關(guān)隴舊部的關(guān)鍵,你是重振李氏的希望,只要到了瓦崗,有十萬義軍護著你,宇文閥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那里?!?/p>
果然是瓦崗的人!王臨心里冷笑——李密找的不是他,是他手里的虎符,是“李氏遺孤”這個能拉攏人心的名號!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重振李氏”,他只想讓崔雨薇和柳輕眉活下去,遠離這些刀光劍影!“我現(xiàn)在不能走?!彼麚u了搖頭,語氣堅定,“我有個同伴重傷,昨天才剛能喝半碗米湯,連床都下不了,柳輕眉每天要給她煎三副藥,至少還得三天才能勉強趕路,現(xiàn)在走,她根本撐不住?!?/p>
“帶著她們一起走!”年輕人急切地往前湊了一步,聲音壓得更低,“我在城外有接應(yīng),三輛馬車,都是偽裝成運糧的,能避開宇文閥的哨卡,只要出了汲郡,往東南走百里,就是瓦崗的地界,絕對安全?!?/p>
“安全?”王臨嗤笑一聲,眼神里滿是嘲諷,“宇文成都的騎兵在白馬渡,城外還有他們的哨卡,每隔十里就有一個,我們?nèi)齻€,一個重傷,兩個手無寸鐵,坐馬車出城,跟舉著牌子說‘我在這里’有什么區(qū)別?再說,汲郡官府會讓我們走嗎?錢司吏昨天還在拉攏我,讓我把北鄉(xiāng)五千石糧的虧空按‘賑濟’做賬——他貪了那五千石糧,賣給糧商賺了四十貫,還把西鄉(xiāng)的五百匹絹帛送給了郡守的小舅子,換了個‘千戶’的虛職,我知道得這么多,他會眼睜睜看著我離開?說不定現(xiàn)在就有他的人在盯著這里!”
年輕人愣住了,他顯然沒想到,王臨在短短幾天里,不僅摸清了宇文閥的威脅,還把汲郡官府的貪腐底細摸得這么清楚。他沉默了片刻,眉頭緊鎖,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
“所以,我現(xiàn)在走不了,也走不掉?!蓖跖R的語氣冷靜下來,眼神里閃爍著精光,“宇文閥要抓我,官府要防我,只有一個辦法能活:讓他們暫時不敢動我。我需要一個更安全的身份,一個讓宇文閥投鼠忌器、讓官府不敢輕易下手的身份——比如,成為郡守高世德的心腹。”
“你瘋了?”年輕人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變了調(diào),“高世德那老狐貍,比錢祿狠毒十倍!去年他為了吞掉賑災(zāi)款,故意放流民去搶糧商,最后還殺了三個糧商滅口,你去當他的腹心,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區(qū)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蓖跖R的語氣沒有絲毫動搖,“高世德貪財,又怕宇文閥,我手里有他貪腐的證據(jù)——工曹三千貫河防款,他吞了兩千二百貫,賬冊上的商戶印章都是偽造的;倉曹五萬石軍糧,實際只剩一萬四千石,剩下的都被他賣給了洛陽的糧商,這些證據(jù),足夠讓他忌憚我。只要我能成為他的人,他就會護著我,至少在宇文閥進城前,他不敢讓我死——我死了,這些證據(jù)就會落在別人手里?!?/p>
年輕人看著王臨堅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再勸也沒用。他沉吟了片刻,從懷里掏出一塊巴掌大的銅牌,上面刻著一個古樸的“密”字,邊緣還嵌著一點銀線:“這是蒲山公的信物,你拿著,若是遇到瓦崗的人,亮這個牌子,他們會幫你。我會立刻傳信給蒲山公,讓他想辦法拖住宇文成都的騎兵——比如在白馬渡附近襲擾他們的糧道,讓他們暫時沒法進城。但五天,最多只能給你爭取五天,五天后,若是你還沒離開汲郡,我也沒辦法了。”
“夠了?!蓖跖R接過銅牌,塞進懷里,“五天足夠了?!?/p>
年輕人不再多言,往后退了一步,身影一閃,就鉆進了枯柳樹后的荒草里,只留下一句“小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臨站在原地,夜風吹過,枯柳樹的枝椏“吱呀”作響,像在發(fā)出警告。他剛要轉(zhuǎn)身離開,眼角余光卻突然瞥見枯柳樹另一側(cè)的墻根下,一道更淡的影子一閃而過!那影子比年輕人矮些,穿著深色的衣服,腳踩在草上幾乎沒聲音,手里似乎還攥著個銅制的哨子,在月光下閃了一下,就消失在斷墻后面。
還有人在監(jiān)視!王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是錢司吏的人?還是高世德派來的暗探?或者,是宇文閥的先鋒已經(jīng)提前進城了?他握緊手里的橫刀,快步走向巷口,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耳朵緊緊貼著周圍的動靜,夜色里的每一絲風吹草動,都像是暗藏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