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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松坡探匪，初試鋒芒（第1頁）

黎明前的黑暗像浸了墨的棉絮，密不透風(fēng)地壓在漳水河畔。潮濕的霧氣裹著河泥的腥氣、枯草的澀味，往人衣領(lǐng)里鉆，連呼吸都帶著涼絲絲的濕意。王臨剛扎緊腰間的劍帶，帳外就傳來輕淺的腳步聲——那節(jié)奏他熟得很，是柳輕眉。

他掀開門簾，果然見她立在霧里，裹著件半舊的青布披風(fēng)，鬢邊沾了星點霧珠，像落了片碎雪。她手里提著個方布包，見他出來，眼睛亮得像破曉前的啟明星，快步上前：“我熬了姜茶，裝在竹筒里，你讓弟兄們分著喝，驅(qū)驅(qū)寒氣。”

遞包時，她的手指不經(jīng)意碰到他的掌心，溫溫的，比晨霧暖多了。王臨捏了捏那微涼的指尖，低聲道：“天還沒亮，怎么不多睡會兒？”

“你要走，我哪睡得著?！绷p眉低頭，從懷里摸出個紅繩編的小玩意兒，遞到他手里——是個平安符，里面裹著片曬干的柏葉，“昨兒去后山柏樹林摘的，老人說柏葉長青，能保平安。你……別太拼命?！?/p>

王臨把平安符塞進(jìn)貼肉的衣襟，指尖能觸到柏葉的粗糙紋理，心里像被暖爐烘了下。他抬手替她拂去鬢邊的霧珠，聲音放得更柔：“放心，我還得回來喝你煮的粥。”

一旁的雷虎看得直咧嘴，趙鋒卻故意咳嗽兩聲：“王大哥，時候不早了，再不走天就亮了?！绷p眉也趕緊直起身，從布包里又摸出個小紙包，塞給孫獵戶：“孫伯，你熟山路，這是驅(qū)蟲粉，霧天林子里蟲多，撒在褲腳邊管用。”

孫獵戶嘿嘿笑：“還是柳姑娘心細(xì)，王頭領(lǐng)真是好福氣！”柳輕眉臉一紅，往后退了兩步，望著王臨：“我在莊子里等你，帶弟兄們……都平安回來?！?/p>

王臨點頭，轉(zhuǎn)身揮手：“走！”二十名好手早已列隊等候，既有趙鋒手下眼觀六路的流民兵——個個腰挎短刀，眼神亮得像鷹；也有雷虎帶來的兩個老部下，都是常年在山林里摸爬滾打的老兵，手里握著磨得發(fā)亮的獵刀。隊伍像一條沉默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鉆進(jìn)了晨霧里，只留下柳輕眉立在原地，望著那隊人影消失在霧中，指尖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荒草沒過腳踝，劃得褲腿沙沙響，每走一步都能踩出細(xì)微的“噗”聲——那是露水浸透草根的聲音。所有人的神經(jīng)都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尤其是幾個新加入的潰兵，手緊緊攥著兵器，指節(jié)泛白。他們昨兒才投靠王家莊，這是頭回跟著王臨行動，既想露一手掙個臉面，又忍不住發(fā)怵——誰都知道黑松坡是亂葬崗似的地方，真碰著匪徒，可不是鬧著玩的。

王臨走在隊伍最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懷里的平安符。他腦子里正推演著各種可能：黑松坡，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善地——那是片漫山遍野長著黑松的高地，松枝密得能遮天蔽日，林間的小路繞得像亂麻，要是匪徒藏在里面打伏擊，后果不堪設(shè)想。昨兒柳輕眉還在燈下給他畫過地形，她指尖劃過紙面，輕聲說：“《孫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你看這里——山坳后面有片亂石灘，要是匪徒設(shè)哨，十有八九在那，你讓弟兄們多留意石縫里的動靜?！?/p>

正想著，孫獵戶湊上前來，聲音壓得極低：“王大哥，前面再走三里，繞過那個山坳，就是黑松坡地界了?！彼傅姆较?，霧氣更濃，隱約能看見黑黢黢的山影，像蹲在那里的巨獸。

王臨抬手，五指并攏往下壓——隊伍立刻停下，每個人都像融入夜色的巖石，連呼吸都放輕了半分。他掃了眼眾人，聲音清晰得像淬了冰：“雷虎，你帶兩個人，從左側(cè)摸上去，偵察坡地東面，注意看有沒有暗哨；趙鋒，你帶兩人從右側(cè)迂回，盯著西面的松林，別漏了任何腳印。我?guī)藦恼婢忂M(jìn)，一個時辰后，無論有無發(fā)現(xiàn)，都回原路岔路口匯合。”

他頓了頓，補充道：“以鷓鴣叫為號——三短一長，是平安；要是遇險，就學(xué)狼嚎，越響越好?！?/p>

“是！”雷虎和趙鋒齊聲應(yīng)道。兩人都憋著股勁：雷虎剛帶弟兄投靠，想讓王臨看看自己的本事；趙鋒更是跟著王臨最久，不想被新來的比下去。他們各自點了人，貓著腰鉆進(jìn)了側(cè)面的樹林，身影瞬間被濃霧吞了進(jìn)去。

王臨帶著剩下的人，貼著路旁的灌木叢往前挪。霧氣沾在睫毛上，涼絲絲的，視線只能看清身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越靠近黑松坡，空氣里的味道越怪——除了松針的清香，還混著股煙火味，更隱隱飄著股腐敗的氣息，像死老鼠爛在林子里，讓人胃里發(fā)緊。

“停！”前方探路的劉仁突然蹲下，右手往后連擺三下——這是發(fā)現(xiàn)敵情的信號。眾人立刻伏在地上，連呼吸都屏住了。王臨悄聲爬到劉仁身邊，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方小路中央，歪歪斜斜插著幾根削尖的木樁，木樁頂端還沾著點暗紅的東西，像是沒擦干凈的血；木樁后方的泥地上，印著凌亂的車轍印，還有不少帶泥的腳印，有的腳印里還嵌著松針，顯然是剛留下沒多久。

“看來就是這里了?！蓖跖R的眼神冷了下來。這木樁看著簡陋，卻插得極有講究——正好堵死小路，要是有人硬闖，腳一滑就會被尖樁扎透。這絕不是普通山民能弄出來的，定是匪徒設(shè)的路障。

就在這時，左側(cè)高坡的松林里，隱約傳來幾聲壓低的說話聲，還夾雜著粗鄙的笑。風(fēng)把聲音吹得斷斷續(xù)續(xù)，卻字字清晰地飄進(jìn)眾人耳朵里：

“媽的，昨晚那票肥羊真不禁嚇，還沒動手就尿褲子了，真晦氣！”

“知足吧，好歹搶了幾袋粟米，夠吃幾天了……就是那娘們，跑太快了，沒撈著，可惜了……”

“急什么？聽說北邊新來個王家莊，搞什么分田，吸引了不少流民，肯定有油水……”

“頭兒說了，先摸摸底，過兩天就去‘借’點糧，順便把那莊子里的女人……”

污言穢語像蒼蠅似的鉆進(jìn)耳朵，王臨身邊的弟兄們個個眼里冒火——這伙匪徒不僅劫道，還敢打王家莊的主意！王臨按住腰間的劍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懷里的平安符硌了下他的胸口——他想起柳輕眉昨晚的話：“莊子里的流民剛安定下來，要是匪徒來了，他們又要顛沛流離了。”

他深吸一口氣，示意眾人冷靜，繼續(xù)觀察。只見兩個穿著破爛皮甲的漢子從松林里走出來，一個提著把銹跡斑斑的刀，另一個腰里別著個酒葫蘆，走路搖搖晃晃的。兩人走到木樁旁，竟解開褲子就往木樁上撒尿，嘴里還罵罵咧咧的——顯然，這里是他們的外圍哨卡，可戒備卻松得像沒關(guān)的門。

機會！王臨的腦子飛快轉(zhuǎn)著：要是只按原計劃偵察，現(xiàn)在已經(jīng)摸清匪徒的位置和意圖，足夠回去復(fù)命了；可要是能拔掉這個哨卡，抓個活口回去，不僅能問出匪巢的具體情況，還能提振弟兄們的士氣——更重要的是，能讓莊子里的人，讓柳輕眉，少擔(dān)點心。

他側(cè)頭看了眼身邊的弟兄：劉仁緊握著短刀，指節(jié)發(fā)白；孫獵戶瞇著眼，手已經(jīng)按在了箭囊上；幾個新潰兵雖然緊張，卻也瞪大了眼睛，等著他下令。

“劉仁，孫獵戶，你們帶五人，從側(cè)面繞到他們身后，斷他們的退路，別讓他們跑回松林報信。”王臨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其余人，隨我準(zhǔn)備突擊。盡量抓活的，要是他們反抗劇烈，格殺勿論！”

隊員們默默點頭，像狩獵前的豹子，悄無聲息地散開。劉仁帶著人鉆進(jìn)灌木叢，枝葉晃動了一下，就沒了動靜；孫獵戶則趴在地上，慢慢往前挪，手里的弓箭已經(jīng)拉滿了弦。

王臨深吸一口氣，拔出長劍——劍身在霧里泛著冷光，他盯著那兩個匪徒的背影，等他們?nèi)鐾昴蜣D(zhuǎn)身的瞬間，低喝一聲：“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