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明白?!碧K靜瑤垂眸,語氣溫和,“殿下勤于政務,乃是社稷之福?!?/p>
她沒有絲毫質問,沒有半點不滿,甚至連一絲好奇都沒有。這種過分的“懂事”,讓景琰心中那份愧疚感更重,卻也更加無力。他們之間,連最基本的夫妻間的解釋都顯得多余。
兩人一同乘輦入宮,去向皇帝和皇后謝恩。
皇帝看著并肩跪在下方的兒子和新婦,臉上帶著慣常的、難以捉摸的笑容。他照例說了些勉勵的話,賞賜了些物品。周皇后也笑著附和。
然而,在景琰單獨被留下,稟報一些無關緊要的政務時,皇帝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朕聽聞,昨夜你并未宿在寢殿?”
景琰心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回父皇,兒臣昨日大婚,心中喜悅,亦感責任重大,夜不能寐,故而批閱奏章至深夜,恐驚擾太子妃休息,便在書房歇下了。”
皇帝瞇著眼看了他片刻,呵呵一笑:“年輕人,知道以國事為重是好事,但也不可過于冷落了新婚妻子?;始议_枝散葉,亦是大事?!?/p>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本扮響溃蟊硡s沁出一層薄汗。皇帝的耳目,果然靈通。這看似關懷的提醒,背后是深深的猜忌和審視。
從宮中回來,景琰的生活仿佛進入了一種固定的模式。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處理政務,或者去偏殿陪伴依舊昏睡或清醒時也沉默不語的林夙。林夙雖然撿回一條命,但身體垮得厲害,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醒來時也精神不濟,很少說話,眼神常??彰5赝鴰ろ敚瑢扮牡絹?,反應也十分遲鈍,偶爾會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觸碰。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精彩內容!景琰也不強求,只是每日雷打不動地過來,有時坐在旁邊處理公文,有時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會親自試藥的溫度,會記得程太醫(yī)交代的每一個注意事項。他們之間的話語變得極少,但那種無聲的守候,卻比任何言語都更顯沉重。
而與太子妃蘇靜瑤,則維持著一種奇特的“相敬如賓”。
景琰每隔幾日會去正殿與她一同用一次晚膳,席間交談僅限于宮務、天氣等最安全的話題。蘇靜瑤將東宮的內務打理得井井有條,賞罰分明,既不刻意拉攏人心,也不縱容下人,很快便贏得了不少原本持觀望態(tài)度的宮人的尊重。她從不主動打聽景琰的行蹤,更不過問偏殿的事情,仿佛那個病重的太監(jiān)與她毫無干系。
她就像一株安靜生長在角落的植物,不爭不搶,卻自有其存在感。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三皇子蕭景哲及其黨羽,豈會放過如此良機。太子大婚之夜獨宿書房,婚后與太子妃關系疏離,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很快,各種流言蜚語便在朝野上下悄然傳播開來。
版本大同小異,核心無非是太子蕭景琰因過度寵信宦官林夙,以至于冷落新婚妻子,德行有虧,甚至影射二人關系有違倫常。這些流言被精心包裝,夾雜在看似憂國憂民的諫言中,通過某些“正直”的言官和“無意”閑聊的宗親之口,不斷擴散。
這一日,景琰正在批閱奏章,柳文淵面色凝重地求見。
“殿下,近日朝中流言愈演愈烈,李閣老門下的幾個御史,已準備聯(lián)名上奏,彈劾殿下……‘帷薄不修’,寵信閹宦,怠慢太子妃,恐非人君之相?!绷臏Y將抄錄的奏章草稿呈上,上面用詞雖含蓄,但矛頭直指林夙,暗示他是魅惑儲君的奸佞。
景琰看著那字字誅心的彈劾,臉上如同覆了一層寒霜。他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狠辣。這不僅是在攻擊他,更是將病重的林夙架在火上烤!
“還有,”柳文淵補充道,“鎮(zhèn)北侯府那邊,似乎也聽到了一些風聲……雖然侯爺尚未表態(tài),但殿下,太子妃畢竟是鎮(zhèn)北侯之女……”
景琰捏了捏眉心。他明白柳文淵的未盡之語。冷落蘇靜瑤,不僅予人口實,也可能得罪手握兵權的鎮(zhèn)北侯。這本就是他這樁政治婚姻需要規(guī)避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