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協(xié)議下的毒蛇信子
初秋的雨下得黏膩,把老舊居民樓的外墻浸出一片片深褐色的水漬,像極了何不凡手腕上那道當年試圖自證清白時,被玻璃劃破的疤——舊傷沒好,新的疼又要纏上來了。
門鈴聲響時,何不凡正對著電腦整理當年入獄的卷宗復(fù)印件,紙頁邊緣被他指尖磨得發(fā)毛。他以為是送快遞的,拉開門,卻見林薇薇站在樓道里,米白色連衣裙裹著姣好的身段,手里拎著個印著奢侈品logo的紙袋,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帶著幾分委屈的笑。
“不凡,好久不見。”她聲音軟得像泡在糖水里,伸手想碰他的胳膊,被何不凡側(cè)身躲開,那只手僵在半空,又若無其事地收回去,“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但我也是被何浩逼的……這次來,是想跟你談個和解?!?/p>
何不凡靠在門框上,沒讓她進來。樓道里的聲控燈忽明忽暗,照得林薇薇臉上的妝容一會兒亮一會兒暗,像個隨時會變臉的木偶?!昂徒猓俊彼读顺蹲旖?,笑聲里全是冷意,“林小姐跟我有什么可和解的?是和解你當年幫何浩偽造證據(jù),送我進監(jiān)獄的事,還是和解你現(xiàn)在當著何浩的未婚妻,又來找我的事?”
林薇薇的臉色白了一瞬,很快又恢復(fù)了那副柔弱模樣,從紙袋里掏出一份折疊整齊的協(xié)議,遞到他面前:“不凡,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真心想彌補。你看,這是和解協(xié)議——只要你愿意捐腎給何浩,我立刻就跟他解除婚約,以后跟你過。我們離開這座城市,重新開始,好不好?”
協(xié)議上的字像針一樣扎進何不凡的眼睛?!熬枘I”兩個字被打印得格外清晰,后面跟著的“解除婚約”“共通生活”,簡直是把他的尊嚴撕下來踩在地上。他想起三年前在看守所里,每天盯著鐵窗想的就是“為什么”——為什么他掏心掏肺對何浩,換來的是聚眾斗毆的假證據(jù);為什么他信任的林薇薇,會在法庭上指著他說“我親眼看見他動手”;為什么他的親生父母,在他被判刑時,只說了一句“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別連累何家”。
這些念頭像燒紅的鐵絲,狠狠扎進他的太陽穴。何不凡垂下眼,掩去眸底的猩紅,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錄音筆——那是律師昨天剛給他的,說“對付惡人,得先抓住他們的把柄”。
“我憑什么信你?”他故意放緩語氣,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像是被說動了,“何浩是何家的寶貝疙瘩,你跟他解除婚約,何家能饒了你?”
林薇薇見他松口,眼睛亮了起來,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你放心,我早就跟何浩過不下去了,要不是他拿我爸媽的工作威脅我,我早就跟他分了。只要你捐腎,何浩身l好了,何家就不會再逼我,我就能名正言順地跟你在一起?!彼焓窒肴ダ尾环驳氖?,語氣里記是誘哄,“不凡,我們以前那么好,你忘了嗎?你就當可憐我,也當……當救何浩一命,好不好?”
“可憐你?”何不凡猛地抬眼,眼神冷得像冰,“林薇薇,你當年偽造證據(jù)的時侯,怎么不可憐可憐我要坐三年牢?你看著我被何浩栽贓的時侯,怎么不可憐可憐我爸媽跟我斷絕關(guān)系?”他一把奪過那份協(xié)議,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這份協(xié)議,我收下了。不過不是用來跟你和解的,是用來當證據(jù)的?!?/p>
林薇薇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聲音發(fā)顫:“你……你什么意思?你錄了音?”
何不凡從口袋里掏出錄音筆,按了暫停鍵,紅色的指示燈還在閃?!安蝗荒??”他冷笑,“你以為我還是三年前那個會被你騙得團團轉(zhuǎn)的傻子?林薇薇,你和何浩欠我的,我會一點一點要回來。”
林薇薇慌了,轉(zhuǎn)身就想跑,卻被何不凡拽住了手腕。他的力氣很大,捏得她手腕生疼?!皠e急著走啊,”何不凡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說,當年何浩是怎么讓你偽造酒吧監(jiān)控錄像,怎么讓你找證人作偽證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林薇薇拼命掙扎,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卻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恐懼,“是何浩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你要找就找他,別找我!”她用力甩開何不凡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下樓,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發(fā)出慌亂的聲響,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
何不凡站在門口,看著她逃走的方向,手里緊緊攥著那份協(xié)議和錄音筆。雨絲飄進來,落在他的臉上,冰涼刺骨。他低頭看著協(xié)議上“林薇薇”三個字,忽然覺得一陣惡心,轉(zhuǎn)身走進屋,把協(xié)議扔在桌上,又把錄音筆小心翼翼地收好。
電腦屏幕還亮著,上面是他當年入獄的判決書,“聚眾斗毆”“故意傷害”幾個字格外刺眼。他坐下來,手指在鍵盤上敲了敲,調(diào)出一個文件夾,里面全是他這幾個月收集的證據(jù)——何浩這些年的違章記錄、酒駕記錄,還有何家公司偷稅漏稅的蛛絲馬跡。
“還不夠,”他低聲說,“這些還不夠把他們拉下來?!彼肫鹇蓭熣f的“需要更關(guān)鍵的證據(jù)”,想起自已查到的另一件事——多年前,何家曾想讓何浩的遠房表弟捐肝,表弟跑了。
或許,那才是打破何家偽裝的關(guān)鍵。
何不凡拿起手機,翻出一個塵封已久的號碼——那是當年表弟逃跑前,偷偷塞給他的紙條上的號碼,說“如果以后有機會,幫我跟何家討個說法”。他猶豫了一下,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他以為沒人接的時侯,那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喂?誰???”
“是我,何不凡?!彼钗豢跉?,“你還記得我嗎?我們……我們是表兄弟。”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一聲帶著震驚和復(fù)雜的聲音:“不凡?你……你出來了?”
“嗯,出來快一年了?!焙尾环驳穆曇粲行┌l(fā)澀,“我找你,是想跟你談?wù)劗斈甑氖隆:渭摇渭椰F(xiàn)在又想逼我捐腎,跟當年逼你捐肝一樣。”
電話那頭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八麄儭麄冞€敢這么讓?”聲音里記是憤怒和恐懼,“當年要不是我跑得快,現(xiàn)在早就被他們拉去醫(yī)院開刀了!我爸媽被他們威脅,不敢跟我聯(lián)系,我這幾年躲在外面,連家都不敢回!”
“我知道你的苦?!焙尾环驳男睦锞玖艘幌拢瓉聿恢顾粋€人被何家迫害,“現(xiàn)在,我想告他們。告他們當年逼你捐肝,告他們現(xiàn)在逼我捐腎,告他們構(gòu)陷我入獄。我需要你的幫助,需要你出庭作證。”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過了很久,才傳來一聲堅定的回答:“好。我跟你一起告他們。這么多年了,我也受夠了躲躲藏藏的日子。不凡,你等我,我這就買票回去,我要親眼看著何家倒臺!”
掛了電話,何不凡靠在椅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窗外的雨還在下,但他的心里,卻好像有了一絲微弱的光。只是他知道,這道光的背后,必然是何家更瘋狂的反撲。
他拿起手機,給律師發(fā)了條信息:“證據(jù)有了新進展,明天見面談?!?/p>
律師很快回復(fù):“好,明天上午十點,律所見?!?/p>
何不凡看著信息,握緊了手機。他知道,真正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