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徹底大亮,平日里本該是人聲漸稀、交易接近尾聲的時刻,但今天的亂石河灘,卻比往常更加死寂和詭異。
刀疤劉帶著歪帽子和搓下巴兩個跟班,像往常一樣,踩著囂張的步子來巡第二遍場,順便再刮一層油水。然而,剛走進市場核心區(qū)域,他的腳步就慢了下來,眉頭擰成了疙瘩。
不對勁。
太冷清了。
雖然每天這個時候人都會少一些,但絕不像今天這樣,好幾個熟悉的攤位都空著!
尤其是那個賣香蛋的小子,還有旁邊那個賣山貨的憨貨,以及那個老是咳嗽的老頭子和賣麻花的娘們…他們的位置空蕩蕩的,只剩下被踩得亂七八糟的泥地。
市場的整體人流似乎也稀落了不少,剩下的攤主們一個個都低著頭,眼神躲閃,交易時更加匆忙慌張,整個氛圍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和觀望。
“媽的,人呢?”刀疤劉不爽地啐了一口,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某種無形的挑戰(zhàn)。他習慣性地走到李鐵柱平時蹲守的石坳,自然是空的。
“劉爺…這…”歪帽子跟班也察覺到了異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刀疤劉的臉色。
刀疤劉沒說話,陰沉著臉,大步流星地走向旁邊一個賣蘿卜的老農面前。那老農嚇得一哆嗦,手里的旱煙袋差點掉地上。
“喂!老家伙!”刀疤劉一腳踢了踢老農面前的蘿卜筐,語氣兇狠,“看見賣蛋那小子沒?還有旁邊那幾個?死哪兒去了?”
老農嚇得臉都白了,結結巴巴道:“…俺…俺不知道啊劉爺…俺…俺一來就沒見著他們…真…真不知道…”
“不知道?”刀疤劉眼睛一瞪,一把揪住老農的衣領,“跟老子耍花樣?信不信老子把你這些破蘿卜全踹爛喂豬!”
“真…真不知道啊劉爺!”老農都快哭出來了,“…俺就聽人…聽人瞎傳…說…說他們幾個…約好了…今天…今天都不來了…”
“約好了不來?”刀疤劉愣住了,揪著衣領的手下意識松開了點,“為啥?”
老農嚇得縮著脖子,聲音跟蚊子哼似的:“…說…說是…‘份子錢’太高了…交…交不起了…干脆…干脆都不來了…”
“放他娘的屁!”刀疤劉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猛地一把推開老農,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跳,“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幾個窮酸泥腿子,還敢跟老子來這一套?!罷工?媽的!老子看他們是活膩歪了!”
他暴怒的吼聲在空曠的河灘上回蕩,剩下的攤主們都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歪帽子跟班趕緊上前勸,聲音卻也有些發(fā)虛:“劉…劉爺,您消消氣…為這幾個窮鬼氣壞身子不值當…他們不來拉倒!咱還不稀罕收他們那三瓜兩棗呢!”
“你懂個屁!”刀疤劉回頭就罵,唾沫星子噴了跟班一臉,“這是錢的事兒嗎??。?!這是有人挑頭跟老子叫板!今天他們敢不來,明天就有人敢有樣學樣!以后這市場,老子還怎么管?!誰還把老子放在眼里?!”
他氣得在原地轉圈,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目光掃過那些空蕩蕩的攤位,又掃過那些低著頭、卻明顯在偷偷觀察他反應的攤主,一股巨大的危機感涌上心頭。
他忽然意識到,那個賣蛋的小子,恐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聽話!這他媽是在無聲地抗議,是在煽動人心!
“查!給老子去查!”刀疤劉對著兩個跟班低吼,“看看都是哪些王八蛋今天沒來!把他們的底細都給老子摸清楚!老子倒要看看,是誰給他們的狗膽!”
“哎!哎!這就去!”兩個跟班嚇得連連點頭,轉身就想溜走去打聽。
“回來!”刀疤劉卻又叫住了他們,臉色變幻不定。暴怒過后,一絲精明和算計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