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章 世界的裂縫（第1頁）

寒假在悄無聲息中過去一半，窗外的梔子樹只剩下深褐色的枝椏，在冬日的寒風中輕輕顫抖。夏梔的十七歲，被鎖在了這個格外寒冷的冬天。

臘月二十五，母親開始了每年一度的大掃除。夏梔被要求整理自已的書桌和書架，把不用的舊課本、試卷打包收好，給新學期的教輔騰出空間。

“這些筆記本還要嗎？”母親抱著一摞高一的舊筆記本站在房門口。

夏梔抬頭看了一眼：“最上面那兩本是物理和數(shù)學的錯題本，還要用的。下面的可以收起來?！?/p>

母親點點頭，開始一本本翻閱確認。夏梔低下頭繼續(xù)整理抽屜，直到聽見那聲熟悉的、輕微的“咔噠”聲——那是她日記本鎖扣被不小心碰開的聲音。

她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幾乎凍結。

“媽——”她猛地起身，聲音都變了調(diào)。

但已經(jīng)晚了。母親手里拿著那本深藍色封面的日記本，封面上手繪的梔子花圖案在日光燈下清晰可見。本子是攤開的，正好翻到最近寫的一頁：

“1月18日

陰

今天又夢見了圖書館。陽光，書頁，還有他對我說‘屏住呼吸的時刻’。

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

喜歡到不敢說出口，怕一說出來，連現(xiàn)在這樣的距離都維持不了?！?/p>

空氣凝固了。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連窗外呼嘯的風聲都消失了。

母親盯著那頁紙，手指捏著紙張邊緣，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抖。她的臉色從震驚到蒼白，再到一種夏梔從未見過的、混合著失望和憤怒的鐵青。

“這是……”母親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一樣鋒利，“什么？”

夏梔站在原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她想解釋，想說這只是少女的心事，想說她沒有影響學習，想說她一直很努力……但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硯雪?！蹦赣H念出那個名字，每個音節(jié)都像冰棱砸在地上，“理科一班的陸硯雪。那個永遠考第一的陸硯雪?！?/p>

“媽，不是你想的那樣……”夏梔終于找回了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我想的哪樣？”母親合上日記本，動作很重，“夏梔，我每天早起給你讓早餐，晚上陪你熬夜，你爸爸加班加點工作都是為了給你更好的條件。我們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呢？你在讓什么？寫這些……這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我沒有耽誤學習！”夏梔的聲音猛地拔高，連她自已都嚇了一跳，“我期末考了班級第十五名，比上學期進步了十名！我每天都在學習，我只是……只是偶爾寫點東西……”

“偶爾？”母親翻動日記本，紙張嘩啦作響，“從去年九月到現(xiàn)在，幾乎每頁都有這個名字！這叫偶爾？這叫‘寫點東西’？”

日記本被重重地摔在書桌上。那個夏梔珍藏了近一年的藍色本子，此刻像一件罪證，攤開在日光燈刺眼的光線下。

“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是高二？知不知道還有一年半就高考了？”母親的聲音在顫抖，“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著你房間的燈亮到半夜，心里有多心疼？結果你呢？你在想著男孩子！”

“我沒有耽誤學習……”夏梔只能重復這句話，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出來。

“沒有耽誤？”母親拿起桌上最新的月考成績單，“數(shù)學115分，這叫沒有耽誤？你上學期期末數(shù)學考了121分！下降了六分，這叫沒有耽誤？”

夏梔愣住了。她沒想到母親連這六分的差距都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