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口肉他們吃不到啊!”
齊政的一句話,直接捅破了那層被掩蓋的窗戶紙,“市舶司的收入,直入國庫,國庫的每一分支出都要經(jīng)過戶部乃至政事堂,這是多大一口肥肉啊,只能看不能吃,你要餓死他們嗎?”
“人啊,在欲望面前總會自己想辦法的,不管是面對心愛之人的軟磨硬泡得寸進尺,還是面對升遷之機時的卑躬屈膝阿諛奉承,那腦子的靈光程度都讓人震驚。比如這幫人就想到了一個辦法?!?/p>
“既然已經(jīng)論證了這坨肉這么大,我們又搶不過來,那我們干脆唆使朝廷放棄這塊肉,然后自己來做不就行了?至于說朝廷少了這么大一塊財政收入,能不能繼續(xù)維持對民生的改善,那我管他去死?不還有那么多如草芥一樣的底層百姓嘛,繼續(xù)壓榨便是??!修橋鋪路,讓他們免費出徭役,戶部吃緊便多征加征稅賦?!?/p>
他看著陸十安,嘴角帶著幾分譏諷,“大不了就像有句話說得好,苦一苦百姓,罵名我來擔(dān)嘛!”
陸十安的臉上,神色登時精彩起來。
尷尬、憤怒、無奈、自嘲、疑惑
“說最后一點吧?!彼麩o奈地長嘆一聲。
齊政倒也沒指望遇見的第一個朝廷大員就能抱著【人民萬歲】之心,這對一個封建王朝的士人官員來說,實在有些太過難得。
所以,他只是心頭微微有些遺憾,便接著開了口。
“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兒了,那最后一點,就很清晰了。”
“朝廷如他們所鼓動的那樣實施了海禁,那原本已經(jīng)驗證了的商路需求和巨大的市場空白,該由誰來填補呢?自然是有能力做這些事情的士紳豪商們,而他們所能走的途徑也就只有一條:走私?!?/p>
“但官商能把這事兒搞好,是因為有龐大的武裝力量,可這些士紳豪商能夠聚集起海量的財富不假,可若是想要蓄養(yǎng)武裝,那就觸碰到了朝廷底線了,任何人隨便一個舉報都是九族消消樂。”
說到這兒,齊政忽然頓了頓,看向陸十安,“陸大人,你曾是兵部侍郎,你捫心自問,大梁的軍隊?wèi)?zhàn)斗力真的那么差嗎?會被這些倭寇逗得團團轉(zhuǎn),怎么清剿都無能為力,只能縱容他們?yōu)榈渾幔俊?/p>
聽到這兒,陸十安再聽不懂齊政的用意,那就不配在朝廷當(dāng)幾十年的官了。
“你是懷疑,他們和倭寇之間有勾結(jié)?”
“不是懷疑,是確信?!?/p>
齊政的面色嚴肅而認真,緩緩道:“就如我們方才所言,商路在眼前,但是沒有武裝力量保護,他們又不可能自建武裝力量,那能想到什么辦法呢?那就是一方面聯(lián)合倭寇勢力,收買扶持海盜勢力,將不聽話的倭寇和海盜都收拾掉,只剩下自己人,保障自己商路的暢通;”
“另一方面腐蝕朝廷海防武裝,安插眼線,保證自己的走私活動得以進行的同時,還能讓朝廷對倭寇和海盜的清剿無功而返,繼續(xù)坐實?;嫉拇嬖冢粚嵑=幕A(chǔ)?!?/p>
“這樣便能保證他們一邊可以通過走私賺取海量的利潤進入自己的腰包,一邊還能扶持起自己的代表在朝堂上替他們搖舌鼓吹海禁的重要,至于別的,比如鎮(zhèn)海衛(wèi)的那場慘案,那些人命,對他們來說,重要嗎?”
齊政的臉上,不是憤怒,而是濃濃的嘲諷,與徹底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