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竇氏深受打擊,卻并不生氣,必定那是她疼愛的外孫女和孫媳婦。蘇任的小伎倆她看的清楚,當(dāng)時沒有阻攔,就是想看看結(jié)果。竇氏從小便和孤兒差不多,入宮以后各種事情她也見過不少,那些為了利益自相殘殺的兒子,為了權(quán)利暗中使壞的兄弟。就連她小兒子梁王劉武的死,也和大女兒館陶公主劉嫖脫不了關(guān)系,所以她沒有生氣。
在屋里子坐了一夜,不讓任何人進(jìn)來。屋子里有沒有點燈她不知道,她也不想見到光。天亮的時候她想明白了,或許眼瞎是一件好事,讓她看不見那些丑惡的嘴臉,也看不見血腥和罪惡。
有人推開房門進(jìn)來,聽腳步知道是她的貼身宮女。宮女在竇氏身后停下行禮:“稟太皇太后,柏至候丞相許昌求見!”
竇氏沒有說話,依然靜靜的坐著,宮女又說了一遍。竇氏深吸一口氣:“讓他進(jìn)來!”
長壽殿里沒有點燈。門和窗戶都緊閉著,顯的有些黑。許昌適應(yīng)了好久才緩過來,連忙跪倒施禮。
竇氏艱難的轉(zhuǎn)過臉,一夜未睡,又蒼老了幾分,頭上的白發(fā)更加明顯,披散下來,遮住了臉。身后的窗戶透過來光,讓許昌看不清面容。沒有得到竇氏的回應(yīng),只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起來吧!賜坐!”
“謝太皇太后!”許昌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施禮,這才在側(cè)面坐下。
“你來有何事?”
“稟太皇太后,微臣昨日接到蜀郡的一封奏疏,臣不敢私自處置,特來請示太皇太后?!?/p>
竇氏冷笑兩聲:“你乃丞相,有何事不敢自己處置?蜀郡的事情還真夠多的,董仲舒去了一趟蜀郡,便和那些儒生一起攛掇陛下,不讓哀家插手朝政,此事還沒有了結(jié),蜀郡太守文黨又將蜀郡郡兵毀于一旦,這么多事情你們都沒有向我這個瞎老太太稟報,現(xiàn)在能報出什么?”
許昌靜靜的聽著,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竇氏又道:“堂邑候公子的事情可有眉目?都過了這么多天了,莊青翟竟然沒有一點頭緒?你這個做丞相的就沒有問問?”
許昌連忙伏跪余地:“太皇太后息怒,微臣有罪!”
“呵呵呵!”竇氏干笑幾聲:“有罪,有罪!你們天天在朝堂上說有罪,在我面前說有罪,真的認(rèn)為自己有罪的有幾個?好,既然你說自己有罪,那我就給你降罪!身為丞相,處事不明,讓三朝老臣蒙受冤屈!文黨的事情你們以為我不知道?館陶胡鬧,你也跟著胡鬧,你們是不是都覺得老婆子我眼睛瞎了不成?”
許昌趴在地上一聲不吭,他覺得自己今天不該來,至少在聽到蘇任診病經(jīng)過之后不該來。很明顯,竇氏將對劉嫖的失望和氣憤全都栽到了他的頭上??稍S昌又能說什么?
一陣狂風(fēng)暴雨,許昌顫顫巍巍的跪著。竇氏今天很能說,足足小半個時辰都在生氣,許昌已經(jīng)不知道用什么話來回答竇氏,只能用一句句,太皇太后息怒,微臣有罪來搪塞。眼看著許昌已經(jīng)跪不住了,全身被汗水shi透,竇氏的氣也出的差不多了。
“哎!起來吧!都一大把年紀(jì)了,在這世上還能留幾天,規(guī)規(guī)矩矩的做好自己的事情,館陶被我寵的已經(jīng)不像個樣子,總覺得她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有孩子、孫子的人,要理解哀家,哪家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館陶做錯了事,哀家只能往你頭上推,你不會怪哀家吧?”
許昌的腦袋都要磕破了:“太皇太后仁德,微臣豈能責(zé)怪,一切都是微臣的錯,與太皇太后無關(guān)!”
竇氏緩了口氣:“剛剛你說,蜀郡又有事情,何事呀?”
許昌眼睛一轉(zhuǎn):“文黨這些年在蜀郡除了治理地方還修學(xué)教人,自文黨罷官下獄之后,蜀郡的那些學(xué)子便開始上書,大多都是舉孝廉的人,微臣覺得難辦,這才來想請?zhí)侍髣駝耩^陶公主,能不能……”
“你們是害怕了吧?”竇氏笑道:“巴蜀之地乃是我大漢龍興之地,先祖高皇帝出巴蜀而有天下,蜀郡不可亂!你還算清楚,這一點看的準(zhǔn)!”
“微臣也是一時糊涂,請?zhí)侍蠼底铮 ?/p>
“罷了罷了!既然做錯了那就得改,傳哀家旨意,赦文黨之罪,念其三朝老臣,上了年紀(jì)就留在長安吧!”
“太皇太后圣明,微臣謝太皇太后寬?。 痹S昌連連叩頭,卻沒有急著走,慢慢長起身子,看了竇氏一眼,幾欲開口又不知該怎么說,過了好久才道:“放了文黨,那大長公主那邊……”
“哼!她還想如何?難不成哀家也要看她的臉色?”
“不敢!微臣這就去放了文黨!”
竇氏擺擺手,示意許昌可以出去了。走出長壽殿的那一刻,許昌長出一口氣。他雖然是丞相,可這丞相是建立在太皇太后竇氏信任的基礎(chǔ)上。今天他是感覺到了,竇氏若真的發(fā)火,或者沒有劉嫖在前面替他擋著,就憑他許昌的威望指定是萬劫不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