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死前,紀(jì)潯也去見過她,本想端出輕蔑的姿態(tài),嘲弄她的作繭自縛、自取滅亡,可對著床上那張憂思成疾而消瘦孱弱的臉,所有的冷嘲熱諷不攻自破。
只留下一句發(fā)自內(nèi)心的困惑:“你得到了什么?”
黎菀兩腮已經(jīng)深陷進去,笑起來,更像骷髏外包著一層皮,陰影覆蓋下,尤為瘆人。
“一時的寵愛,一時的歡喜,和持續(xù)不斷地失去。”
“后悔嗎?”
黎菀搖了搖頭,“愛過,怨過,恨過,人生這一堂課,上得值,至少下輩子不會想遇到像他這樣薄情寡義又膽小怯懦的男人了?!?/p>
她去世的消息很快傳到秦晚凝耳朵里,秦晚凝癡癡地笑著,笑到聲音嘶啞才停下,隔了一會兒,夢溪鎮(zhèn)的夜空響起凄婉的《牡丹亭》。
第二天上午,秦晚凝被發(fā)現(xiàn)在房間里割腕自盡。
一個拖著行將就木的身體茍延殘喘,另一個不斷撿拾自己破碎的靈魂拼湊著,兩個人都不愿讓自己解脫,為的已經(jīng)不再是那男人虛無縹緲的愛,而是在替自己爭最后一口氣,好說出那解恨的一句:到頭來,你還是輸給了我。
她們爭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始作俑者卻安然無恙,至今身居高臺,要名有名,要利得利,人前風(fēng)光無限。
自紀(jì)潯也懂事起,他最害怕也最反感的就是成為紀(jì)書臣那樣的人,可他現(xiàn)在在做的事情,又和紀(jì)書臣不一樣到哪兒去?
他有多卑劣,他一直看得清清楚楚,鎖她在身邊,不僅僅是出于一顆喜愛的心,更想讓她成為自己游戲人間的同謀、共犯,陪著他在這個骯臟破敗的世界里起舞,沉淪。
可笑的是,她呢,卻只想拉他出深淵,親吻他鮮血淋漓的軀殼,療愈他,救贖他。
所有蠻橫的念頭在這時變成了漫天的雪,融于另一片白色中,消失不見。
紀(jì)潯也打開車門,拿上一件羊羔毛外套下了車,徑直走到電話亭前,敲了敲玻璃,用口型說:“出來吧?!?/p>
葉芷安將話筒放回原位,推開門。
紀(jì)潯也替她披好外套,“就穿這么點,走這么多路,不冷?”
她搖頭,攤開手掌,“你摸摸,我手還是熱乎的呢。”
“那我們走著回去。”
“車怎么辦?”
“先放著,到時候會有人來處理。”紀(jì)潯也與她十指相扣。
葉芷安抬頭看他,忽然笑了,他問她笑什么。
“我們好久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一起散步了?!?/p>
她騰出另一只手去接雪花,“紀(jì)潯也,等北城落完今年的最后一場雪,我們就分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