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21章 河湟危局（第1頁）

暮色沉沉，麟德殿內(nèi)的燭火在穿堂風(fēng)中搖曳不定。

李隆基負(fù)手立于御案前，眉心擰成一個“川”字。高力士垂首侍立，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三郎今日怎的這般煩憂？”楊貴妃輕移蓮步，鎏金步搖在鬢邊輕顫。她拈起一顆荔枝，柔聲道：“李乾他們不是已將邏些城圍得鐵桶一般？”

“愛妃啊”李隆基望著殿外漸暗的天色，手中玉柄麈尾無意識地敲打著掌心，“吐蕃不過癬疥之疾，朕憂的是”話音戛然而止，突然轉(zhuǎn)身：“高力士，速傳陳玄禮、李林甫并太子入宮議事！”

待楊貴妃知趣告退，李隆基猛地攥緊麈尾，象牙柄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脆響。殿角銅漏滴答聲中，他望著西域輿圖喃喃自語：“但愿高仙芝能撐到”

“臣等參見陛下。”三位重臣踏著戌時的更鼓聲入殿。

陳玄禮甲胄未卸，帶著戰(zhàn)場硝煙味；李林甫紫袍玉帶，眉眼間卻藏著疲憊；太子李亨眼下一片青黑，顯然也是多日未得好眠。

“都坐?！被实垡粩[手，鎏金燭臺將他的影子投在《西域山河圖》上，正好籠住龜茲城的位置。

“吐蕃戰(zhàn)事雖順，然邏些城堅，非數(shù)月難下。朕夜不能寐者——”指尖突然重重戳向地圖，“是大食若破安西，順祁連山直撲河湟，則我征蕃大軍后路斷矣！”

陳玄禮霍然起身，甲葉錚鳴：“陛下明鑒！高節(jié)度使縱有通天之能，以三萬孤軍抗五十萬之眾”話到此處戛然而止，殿中頓時落針可聞。

李林甫輕撫腰間魚袋，緩聲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令隴右、河西兩鎮(zhèn)即刻整軍。若西域烽燧盡滅”他忽然抬眸，與太子交換了個眼神，“則必須在鄯州構(gòu)筑第二道防線?！?/p>

夜風(fēng)卷著殘葉拍打窗欞，燭火猛地一跳。

李隆基的側(cè)臉在明暗交錯中如同石刻：“傳旨，命哥舒翰即日移鎮(zhèn)涼州。另”他忽然抓起案頭軍報，朱筆在“安西”二字上劃出深深血痕，“給高仙芝去道密旨，四鎮(zhèn)可失，大唐男兒不可失！”

李隆基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西域至河湟的千里疆域，沉聲道：“大食此番傾國東征，豈會止步西域？縱使啃不下安西四鎮(zhèn)這塊硬骨頭，也必會劍指河湟！”

指尖重重點(diǎn)在隴右要沖，“屆時李乾三十萬大軍后路被斷，長安門戶洞開”

陳玄禮甲胄鏗然，抱拳道：“”陛下，不若從征蕃大軍中分兵回防？”

“不可！”李隆基猛地拍案，“邏些城內(nèi)吐蕃殘部若困獸突圍，稍有不慎便是長平之禍！當(dāng)年白起六十萬秦軍圍趙，尚險些功虧一簣”他忽然頓住，目光掃過三人，“我朝傾國之兵不過五十余萬，三十萬陷在吐蕃，余者分守四方，這調(diào)兵”

殿中陷入死寂，唯聞銅漏聲聲。李林甫忽然整衣出列，紫袍玉帶在燭光下泛著幽光：“陛下，臣有本奏?！?/p>

見天子頷首，他沉聲道：“吐蕃既滅，萬里疆土需鎮(zhèn)守；大食東來，更需精兵強(qiáng)將。眼下軍制”他故意停頓，待眾人屏息方道：“當(dāng)效太宗朝府兵制，詔令天下壯勇從軍！”

“妙！”太子李亨擊掌贊嘆，卻又蹙眉：“然新募之卒，怎敵大食虎狼之師？河湟防務(wù)”

李隆基突然起身，佩玉叮當(dāng)作響：“傳旨！命哥舒翰即日以河西精銳組建’陌刀營’，三戶抽一丁，老卒帶新兵?！?/p>

他轉(zhuǎn)身凝視西域輿圖，朱筆在沙州畫出血色圓圈：“再調(diào)安思順率朔方鐵騎駐防鄯州，這些百戰(zhàn)老兵，便是河湟的銅墻鐵壁！”

李林甫整了整腰間金魚袋，躬身道：“陛下圣明。臣愚見，可用‘移花接木’之策，以新卒換防內(nèi)地，抽精銳馳援河湟。”

“妙計！”陳玄禮甲胄鏗然，連素來與李林甫勢同水火的太子也不得不微微頷首。

李隆基撫掌大笑：“善！大善！即刻頒詔，募十萬壯勇駐守州縣，調(diào)隴右、朔方五萬精銳”

話音未落，殿門“吱呀”洞開。高力士手捧漆盒疾步而入，錦盒上吐蕃軍報的朱漆封印猶自閃著血色的光澤?！氨菹拢税倮锛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