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視線從那束花,移到了墓碑上。
巴掌大的相片里,熟悉的面容沒有色彩。
而在她的記憶里,這張臉始終染有溫暖的色調(diào),旁邊就是爺爺?shù)哪埂?/p>
還記得清明來掃墓,眉眼慈祥的小老太太跟她說:“等我沒了就葬在這,你來掃墓方便,先給我送花,揪兩朵給糟老頭子就行了。”
她不高興地用胳膊肘輕撞一下老太太:“別說這些不吉利的,您要壽比南山,不說看著我變老嘛,至少得看你兒子變老吧,他待我可不好,你就不怕我不給他養(yǎng)老。”
“我要活到那歲數(shù),你可得一門心思養(yǎng)我了,還給他養(yǎng)什么老,把他送養(yǎng)老院去?!?/p>
她笑說:“然后我也不去看他,叫他被欺負(fù)得哭著想媽媽?!?/p>
小老太太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嗔她:“小壞蛋?!?/p>
她挽著老人的胳膊撒嬌:“才不是小壞蛋,是您的乖孫女?!?/p>
老人笑得前仰后合,附和道:“好~是奶奶的乖孫女。”
鹿呦蹲下身,將手里的花放下,與那張照片里的奶奶平視,彎了彎盈著水光的眼。
“這可是以前都說好的啊,雖然不是正經(jīng)的養(yǎng)老院,但也差不多嘛。您可不能為那個不孝子生我這個乖孫女的氣哦?!?/p>
ˉ
揣著事,又認(rèn)床,鹿呦當(dāng)晚睡得很不好,斷斷續(xù)續(xù)做了很多夢。
夢里,有章文茵穿了身病號服坐在床尾,四周是嘈雜吵鬧聲與尖叫聲,只有她是安靜的,安靜地昂著頭,看一方小小的窗,那窗戶真是太小了,甚至透不進(jìn)陽光。
有鹿懷安娶的文茵有幾分相像,性格也有些像,耐心又體貼。
結(jié)局也有點像,在鹿懷安日復(fù)一日拿她與章文茵比較中,在婚姻的里蹉跎得不成人樣。
有奶奶隔著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距離,意味不明地叫她一聲。
她辨別不清楚,這一聲是什么意思。
是心疼她更多些,還是想勸她別那么做更多些。
夢境的最后,是月蘊溪擁她到懷里,柔聲對她說:“盡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睜開眼,外面天還沒亮,屋里一片昏暗。
鹿呦從床上爬起來,套上外套,摟上兩只小鹿玩偶,輕手輕腳地去了天臺。
天臺被設(shè)計成了陽光房,放著鐘疏云收藏級別的古董鋼琴,章文茵種的各種花草,鐘彌的秋千,還有她喜歡的搖椅。
凌晨四點,陽光房沒有陽光,只有遠(yuǎn)方道路兩側(cè)亮著的路燈,像游在深海里的燈籠魚。
而她窩在搖椅里,輕輕一搖,真有一種浮在海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