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仰頭,咽下嘴里的面包,嗓音沙啞而無力:“剛回來,我那個藍色的行李箱,有看到么?我記得放客廳來著?!?/p>
劉姨說:“放你屋里了。”
她望著鹿呦,嘴唇動了動,似是還有什么要說的,卻是沒再出聲。
“準備去哪兒?”奶奶邊下樓邊問。
鹿呦說:“菲菲老家,我去找她玩幾天?!?/p>
“菲菲回老家了?不是說帶她媽媽到處玩的么?”奶奶微微感到訝異。
“不知道,說是她媽媽突然想回了。”
奶奶神色凝滯了幾秒,猶豫問:“她媽媽的那個病,治得怎么樣了?”
鹿呦搖搖頭,有不知道的成分,也有不樂觀的成分。
奶奶無聲嘆了口氣。
仿佛只是在嘆息他人必定的宿命。
“準備過去玩幾天?”奶奶問。
走到餐桌旁,鹿呦左手拎起水壺,往杯子里倒水,聞言,手停了一下。
小拇指微微翹著,沒了尾戒的遮擋,疤痕像脫離了束縛,猙獰而醒目地盤在指節(jié)上。
目光落在那里,鹿呦想起留了這道疤給她的繼母。
是鹿懷安身邊不停更換的女人里,最像章文茵的一個。
其實最初,繼母對她不算壞,是在某天看到章文茵的照片后才變的,變得越來越神經(jīng)質(zhì),變得歇斯底里。
還記得最后一次見面,女人捂著臉痛哭流涕地對女警察說:“我第一次來她家的時候,她爸給我拿的是鞋套,但她給我拿了拖鞋?;槎Y那天,我一天都沒吃東西,餓得低血糖,她給了我兩顆糖,把自己那份肯德基都給了我,我發(fā)燒的時候,她一晚上沒睡,拿她爸的酒給我降溫。我是真的有想過把她當(dāng)女兒的,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警察姐姐說:“后悔也沒用了,但請你記住這份后悔,請永遠記得,別在情緒上來的那一刻,忘了對方所有的好,哪怕只有一點理智,也要捕捉到它,克制住自己,別做會讓自己后悔的事?!?/p>
那個女人記沒記住不知道。
鹿呦是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想,至少得呆到她可以冷靜做一個決定的時候。
而她無法確定具體的日期。
“可能得有一陣,不會太短,應(yīng)該也不會太長?!彼鞚M到杯口,鹿呦放下水壺,“我盡量早點調(diào)節(jié)好,早點回來吧……”
奶奶走到她身邊,抬手摸她的頭,順著長發(fā)往下?lián)崃藫?,“奶奶不是要催你,只是想有個數(shù)而已。菲菲老家風(fēng)景好,去看看山看看水,等心情好了,豁達了,想清楚了,再回來……”
尾音里未盡之意,鹿呦聽得明白,是回來解決一堆繁瑣的情感問題。
“好累,我去洗個澡睡會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