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說如今已經(jīng)將張岱視作家族未來的希望,自然不想其一直身處這種威脅之中,但他眼下卻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心情自是有些苦悶。
他這里還思無定計,昨晚在宣范坊河南府別館中守了整晚的鄭巖等人也來到了府上,張說又問起張岱情況如何了,得知這小子還在蒙頭大睡,不免笑罵道:“此兒倒是心有靜氣、臨事不慌。”
張岱倒也不是臨事不慌,而是慌也沒用。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已經(jīng)不是他、也不是他爺爺能控制住的了,而是外朝這些司法體系對抗皇帝恩幸群體的事件。
他們在這場事件當中,能夠做的就是盡量將自己歸為一個受害者,去請求、推動那些相關(guān)的官員們捍衛(wèi)律令秩序。
如果這些人也愿意這么做,自然就能幫助他們對抗、問責王氏父子的違法行徑。
如果他們不愿意或者說不敢維持律令公平,那么自然就是失職,會遭到張說及其黨羽、或者其他政治群體的責難,引發(fā)新一輪的人事傾軋。
張說一行在家略用早餐,然后便向皇城而去。來到皇城端門外時,張九齡等親友們也早已經(jīng)等候在此。
在盛唐一眾宰相當中,張說的確是比較擅長團隊建設(shè)之人,哪怕已經(jīng)失勢將近一年的時間,此時遇到了糾紛刁難時,仍有一二十名朝士自發(fā)聚集在其身邊肯于聲援。
這在人走茶涼的政壇之中,也是頗為難得的。尤其張說本身便性情急躁,并不是那種和顏悅色、寬厚隨和之人,仍然有此人脈聲勢,可見帶團能力著實不俗。
當然這也從側(cè)面說明了收拾他沒收拾錯,在他之前的姚宋之流固然也都是一時之權(quán)相,但講到結(jié)黨營私,較之張說還是略遜一籌。
張說不只是文壇宗主,在封禪過程中還大肆獎進心腹,被摁在地上摩擦將近一年的時間,如今在朝中聲勢仍然不小,可想而知在此之前是個什么情況。
今天雖然并非朝日,但是宰相們也要聚集諸司官員于朝堂,針對昨日各類奏狀、事則進行一個簡會來加以處分。
因此百官也都一大早便紛紛返回皇城,張說這一行人在端門聚集起來,也是吸引了不少官員的駐足觀望和問詢。
一些原本附從于張說、近來卻疏遠了的官員們當見到團隊居然還存在,也都陸續(xù)加入進來。從端門往皇城走的這一段路程中,竟然又多聚來十幾人。
可是當一行人來到朝堂附近的時候,又有人闊步迎上前來,乃是內(nèi)廷大太監(jiān)高力士。
“某已奉圣命于此等候多時了,圣人著燕公歸朝后無需至署,閤內(nèi)相見?!?/p>
高力士來到張說的面前,開口對其說道。
張說聽到這話后不免微微皺眉,回頭看了看身后眾人,他可是打算在今天宰相主持的朝堂會議上敦促有司推動相關(guān)事宜,并且重點問究幾人。
皇帝一大早便安排高力士于此等候,明顯是不欲他參加朝堂中事,其意如何也讓人深思。
盡管心中有些遲疑,但他也不敢直接拒絕入見,先示意高力士暫待片刻,然后才又將張九齡喚至一邊來,小聲吩咐道:“我今需入拜圣人,你等于朝堂暫勿發(fā)作。若刑司不奏其事,則復(fù)進狀于宰相、以待朝日?!?/p>
交待完這些后,張說才又返回來,與高力士一起向大內(nèi)而去。
途中高力士又對張說低聲說道:“我昨夜居家,并不當直,兒郎歸奏才知有事。昨夜虢公、霍公俱已覲見,南省二相公也已見召。”
張說聞言后心中便有所了然,看來圣人是對情況已經(jīng)有了多方面的了解,今早又來召見自己,不知對此是何態(tài)度。
他心里這么思忖著,很快便被引至大內(nèi)同明殿,當其趨行入殿作拜時,圣人則從殿中降階而下,向著他嘆息道:“朕與燕公豈尋常君臣!家事遭困,不訴于朕,更訴何人?”
張說當即便聽出圣人是有要大事化小的意思,眉頭微微一皺,但還是趕緊俯身作拜道:“戶下少徒不知何事見惡權(quán)貴,今仍自系河南府中,臣亦未往訓(xùn)責、解事未深,安敢以此困擾冒昧進擾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