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灸這件事……”杜承毅停頓幾秒,接著道,“醫(yī)生說暫時每周一次?!?/p>
兩人現(xiàn)在對話都沒有看對方。門冬看墻,杜承毅看文件。
門冬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該是什么態(tài)度。
像上次那樣感激涕零?然后因杜承毅的無故怒火落得一場空。他一開始有多少期待,后來便有多少失望。他怨杜承毅,卻又自知怨恨是最無能的情緒。
他上回試圖去討好杜承毅,已是沒臉沒皮地鼓足了勇氣,杜承毅那句冷漠的“沒什么針灸”就像一兜冰冷的水,把他的勇氣徹底扒下來,扔在了別墅大廳的地板上,提醒他撿起自尊——他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更狼狽了。
能不能針灸,就是杜承毅一句話的事,全憑杜承毅的心情如何。
自始至終,不是由他門冬能左右的,無論是什么。
他已經看清了?;蛟S他早該看清。
有了一回,他不會再天真地嘗試
每周六的下午,是醫(yī)生幫門冬針灸的固定時間。
門冬本以為,那晚杜承毅沒有強迫他做那些事,是由于杜承毅難得好心地顧念他第一次針灸后的身體狀態(tài),可后來這幾次找他,杜承毅都沒有對他做過分逾越的事。
除了晚上睡在一起時,杜承毅還是會抱著他,其余時間,他們大多相對無言。
他不是個善于記仇的人。杜承毅失諾那晚,他在車后座上哭泣時的傷心,他對杜承毅生出的憤恨,在每周按部就班的針灸時光里,都漸漸被消磨得不那么尖銳了。
不過,也僅此而已。他不記仇,卻記打。上次他生出期待后得到的反饋,足以時刻讓他警醒。
門冬沒有再踏進三樓那間畫室。他沒有心思在杜承毅家里畫畫,即便那個畫室那么完美,他也絲毫沒有坐在里面創(chuàng)作的欲望。
但他時而會去那間書房。因為有時杜承毅周五晚上就會將他叫來,周日早上才放他回學校,碰上他有作業(yè)要趕,他便會背了書包到書房里寫作業(yè)。
寫作業(yè)的途中,實在遇到不懂的問題或是瓶頸,門冬會抵不過迅速解決問題的急切心理,去背后那滿屋子的書和雜志里翻一翻。那些書和雜志都是嶄新的,尤其是雜志,還會及時更新最新的期刊。
他看著那些琳瑯滿目的書籍雜志,偶爾會聯(lián)想到一墻之隔的那間畫室。
他知道杜承毅在對他做什么。他興許,也知道杜承毅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他不想給。因為一旦他試圖給,就會期待有人能收。
在施行針灸治療的一個半月后,門冬感覺自己的腿有了細微的變化。這種變化細微到,或許只有他本人才能體會得到。
他跛了十年,在意了十年,現(xiàn)下那一丁點的好轉的跡象都讓他欣喜若狂。他才十九歲不到,面對這樣滿心的歡喜,完全無法平靜自若。
無論上次杜承毅突如其來的怒火源自什么,至少現(xiàn)在,他之所以能有治腿的機會,仍是因為杜承毅。要說萬分感謝杜承毅,倒也沒有,但要說怨恨杜承毅,門冬已經拿了這好處,現(xiàn)在自是無法心安理得地再計較下去。
不論他對杜承毅還有多少防備,在這時,都比不上他內心巨大的滿足感。
他實在是太開心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表達自己的開心。
治療腿的事情不能告訴爸爸,同學朋友間更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說法,因而除去醫(yī)生,門冬唯一能與之分享這樣的變化的人便是杜承毅。
周五晚上,門冬被杜承毅抱在懷里,一齊躺在床上時,他低聲說:“杜先生。”
“嗯?!倍懦幸愠谅晳?,他頓了頓,親了一下門冬的頭發(fā),問,“怎么了?”
“我的腿……”門冬主動說起自己的有缺陷的那條腿,感到不適應的窘臊,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小,又藏不住躍躍而出的興奮,“我的腿好像,比以前好點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