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域的主力都派去了城外,此時(shí)留在城中的不過五百人。他馬上明白過來,咬牙道:“中計(jì)了!”
他此刻身邊空虛,正給小幫派們留了機(jī)會。
蔡域立刻說:“讓護(hù)院與剩余的人手看緊各處院門,拿我的披風(fēng)來,我要親自出門相迎!”
蔡域系上披風(fēng),還佩戴上了他的刀,帶著隨從疾步向外。府門緊閉,蔡域隔著門,從縫隙間窺見府外皆是火把。他心里沉重,面上卻大笑出聲,說:“這是哪位小友?我今日既不宴客,也無喜事,何必這樣大動干戈地前來祝賀?”
外頭的羅牧悠然地答道:“我聽說兄長近來夢魘纏身,總是睡不好,為此專程去請了各位兄弟,今夜特地來為兄長驅(qū)一驅(qū)府上的煞氣?!?/p>
蔡域聽出羅牧的聲音,面露不悅,說:“夢正,我把親妹子許配給你,也待你不薄,你這樣恩將仇報(bào),只怕有違道義?!?/p>
羅牧面不改色地說:“蔡域,你閉倉賣糧,趁火打劫,對城外流離失所的百姓視而不見,早已不算俠盜。我身為茶州州府,為了讓你卸下防備,不得已才與你周旋多年。如今你人心盡失,還是盡早束手就擒吧?!?/p>
蔡域本就不是善于偽裝的人,當(dāng)下怒不可遏地說:“豎子無恥!你求娶我妹子時(shí),是何等的言辭懇切,如今倒戈相向,你,你這卑鄙小人!”
羅牧往前邁了幾步,不欲再與蔡域糾纏:“你速速開門就范,不然我們就要攻門了!”
蔡域握住腰側(cè)的佩刀,放聲大喝:“我看誰敢強(qiáng)攻!我蔡域刀還未老,誰敢來,我就要誰的狗命!”
但是即便蔡域氣勢如虎,也抵擋不住這幾方圍攻。蔡府的護(hù)院都是普通人,看門外的刀劍森亮,都生了逃跑的念頭。
蔡域在左右的保護(hù)下避著箭雨,接著說:“但凡護(hù)院有功之人,我都重重有賞!我在茶州,是公子親自點(diǎn)的,他還叫我一聲‘阿爺’。羅牧,今夜只要你傷我分毫,來日公子必會讓你加倍償還!”
羅牧尚未出聲,就聽身側(cè)的孔嶺說:“這茶州到底是誰的茶州?你做顏氏的門下走狗便罷了,還要茶州所有百姓也做顏氏的走狗!你為虎作倀,害死了多少良民百姓!今夜別的不提,我等拿定你了!”
孔嶺話音一落,那外院的大門已然被撞開。蔡域看著他們沖了進(jìn)來,仍然不肯束手待斃,跟著留在府中的剩余人馬邊戰(zhàn)邊退,不到半個時(shí)辰,已經(jīng)退到了后院的范圍。
夜色茫茫,蔡域陷入囚網(wǎng)。他半生俠義,為了一個“錢”字墜入塵網(wǎng),到了此刻,見家宅盡毀,妻兒啼哭,不禁生出股英雄末路的悲涼,但是悔與不悔都太晚了。
蔡域不齒羅牧的行徑,便拼死反抗。蔡府外的街市混亂,各個幫派的幫眾攪在一起,蔡域的人越來越少了。就在蔡域心如死灰,決意自絕的時(shí)候,忽然聽見紛亂間傳出一聲“哥哥”。
羅牧只道一聲“不好”,回首喊道:“送小夫人回去!”
那蔡氏本是閨閣嬌寵,為了趕來,一路奔跑,不僅跑丟了鞋,還跌破了手。她顧不得被汗?jié)B濕的鬢發(fā),指著羅牧不住顫抖。她原本是潑辣的性子,此刻喉間只有強(qiáng)忍不下的哽咽聲:“羅……羅牧!你……”她放聲大哭,“你這卑鄙小人!”
羅牧顧及孔嶺還在身側(cè),卻也情不自禁地上前走了兩步。
蔡氏髻發(fā)凌亂,在慌亂中仰高頭,對著羅牧狠狠啐了一口,淚流滿面地說:“我癡心錯付一條狗!竟叫你這樣的小人騙去了!”
蔡氏是蔡域的小妹妹,與蔡域差了好些歲數(shù)。雖然是妹妹,蔡域卻把她當(dāng)作女兒養(yǎng),兄妹兩人相依為命,感情深篤。
蔡氏看蔡域已深陷群圍,知道蔡域今夜難逃一死,便掩面失聲:“是我害了哥哥啊!”
孔嶺見蔡氏掩面,就知不妙,連忙說:“快,攔住她!”
但是為時(shí)已晚,蔡氏借著掩面的動作拔出了發(fā)中金簪,不過眨眼間,已經(jīng)血濺綢緞。蔡域見狀肝腸寸斷,潸然淚下,站在群圍間仰面悲慟地喊道:“傻妹子,傻妹子!分明是哥哥害了你!”
說罷斷了揮刀自刎的念頭,大吼一聲沖入匪群,連砍數(shù)人,最終力竭而亡,死前仍然喊著:“我乃茶州蔡域,時(shí)盡也!”
一夜亂戰(zhàn),卯時(shí)天色蒙蒙亮,城中的紛爭已經(jīng)停歇。蔡府的院墻坍塌近半,昨日的繁華之象消失殆盡,仆從丫鬟倉促逃跑,把府中的金銀擺件都卷入包袱,帶入了夜色。
孔嶺站在蔡氏身側(cè),看那血泊沾濕了自己的袍擺。這一夜蔡域滿門皆喪,多死于土匪刀下??讕X等著羅牧來給蔡氏收尸,卻聽侍從說,羅牧前去探查蔡氏糧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