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苦笑,上半身探進車里,將移交通知書跟駕照保險單一類的重要文件放在一起。然后他又拉開了儲物箱,細細翻了一遍里邊的文件。
親子鑒定證明和撤銷失蹤判決書都是嶄新的,但還有四張泛黃發(fā)脆的紙片,一張是球球的失蹤證
明,另外三張是他父母和妹妹的死亡證明。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檔案館的故紙堆里扒拉出來這些
存檔,上邊簽著一個娟秀的陌生名字。
祁連見了它就緊張。
他不知道球球看到這些材料會是什么心情,而那個名字的主人遲早也會成為球球真正的家人。到
時候他又算是球球的什么人?
不知道。
祁連頭一次知道自己這么容易焦慮。他習(xí)慣性地摸煙盒,這幾天這個動作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他的肌
肉記憶,可他摸了個空,煙盒被留在辦公室的抽屜里。
他正胡思亂想著,有人用石子砸了一下他的屁股。祁連回頭,見到輪椅已經(jīng)被送到門口的樹蔭
下。
背后的鐵門轟然合攏。
這只是生命中無足輕重的一刻,在俗氣的春天的風里,一整個冬天里沒有落下的葉子和新生的幼
芽一起嘩啦啦地搖擺。無盡的遠方和人們都與這里無關(guān),晝夜不息的車聲和人聲劃破葉子又慢慢遠
去。
這一切被戰(zhàn)術(shù)越野擋在背后,于是緊繃的神經(jīng)和心臟慢慢舒展,煙癮和焦慮緩緩吹散。蕭山雪手
上還沾著灰,像一只飛落樹梢的鳥,對他張開了雙臂。
祁連眼睛酸脹,或許是因為沒有樹蔭的地方陽光實在熱烈;畢竟春光是個情種,總是自顧自地擁
抱和灼燒每一個痛苦的人,直到把他融成一灘跳動的血肉,隨著呼吸流向某個注定的方向。
所以即便球球一步都不走都可以。
這可能也是祁連生命中最沖動的一刻。他被情感徹底俘虜,拋開一切關(guān)于生存必須的躊躇和估量
,拋開身邊人耳提面命他身為副站長的尊嚴和體面,就遵從一次自己的心意,在審判庭的監(jiān)控下、在
一雙雙暗處灼灼盯著他的眼睛里,變成甩著舌頭和尾巴隨地打滾的狗。
管他媽的。
他在奔跑的時候感覺到風從皮膚上掠過,溫熱發(fā)燙的身體被他緊緊抱住,然后高高舉起來。球球
好輕,顛一下稍微換個姿勢就能整個摟在懷里。他感覺到有兩條藤蔓攀在自己的腰上,一條有力一條
綿軟,而球球的手臂環(huán)著他,他的影子遮住惱人的太陽,從臉頰的潮shi中跋涉出一個漫長的吻。
球球的嘴唇帶著藥片的苦澀,卻在親吻中漸漸變得柔軟綿甜。祁連咬他的時候他會猛地眨一下眼,睫毛抖動,鼻子里發(fā)出似笑似痛的哼聲。他要被親得喘不上氣了,用拳頭使勁敲了敲祁連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