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重,龍首原的山道被急促的馬蹄聲敲碎。
太子李承乾的馬車幾乎是沖到了山莊門前,未等停穩(wěn),他便掀簾躍下,步履帶風地直闖書房,甚至來不及通傳。
燭光下,他的臉色蒼白,不是疾馳后的疲憊,而是一種被怒火和巨大壓力灼燒后的虛脫,眼底深處還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惶惑。
“趙兄!”
他的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有些嘶啞。
“他們……他們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書房內(nèi),趙牧正對著一局殘棋,指尖一枚白玉棋子溫潤生光。
阿依娜無聲地奉上一盞新沏的茶,氤氳熱氣略略驅(qū)散了夜寒。
趙牧沒有抬頭,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太子坐下,聲音平穩(wěn)如常:“殿下深夜來訪,氣息不寧,看來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不妨慢慢說,天塌不下來。”
這份超乎尋常的冷靜像是一盆雪水,稍稍澆熄了李承乾心頭的焦躁之火。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坐下,將貢院小吏暴斃,留有指認張遠行賄的遺書,以及市井間瞬間發(fā)酵的流言,盡可能清晰地敘述出來。
他說得有些快,偶爾會因為憤怒而語句混亂,但趙牧始終靜靜聽著,沒有打斷,只是偶爾端起茶盞輕啜一口。
直到李承乾說完,胸膛仍因情緒激動而微微起伏,眼巴巴地望著趙牧,等待著判決似的。
趙牧將手中的棋子輕輕放回棋罐,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微響。
他抬起眼,目光沉靜地看向李承乾:“殿下覺得,張遠此人,會行此鼠竊狗偷之事嗎?”
“自然不會!”
李承乾脫口而出,斬釘截鐵。
“張遠家境貧寒,卻最是清傲自重!他若肯鉆營,何須等到今日?東宮多次示好,他都以無功不受祿為由婉拒!此乃構(gòu)陷!赤裸裸的構(gòu)陷!”
“既然殿下深信其為人,那又為何方寸大亂?”
趙牧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像一根針,刺破了李承乾緊繃的情緒外殼。
“對方此舉,目的并非真要坐實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而是要亂殿下之心,毀寒門之勢,污科舉之名?!?/p>
“殿下若自亂陣腳,豈不正中其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