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她胃口不好,菜一入口就有些苦。廚房小聲問要不要換清湯,她搖頭,說:“不餓,今天吃太多了?!?/p>
上樓前她經過水吧想倒水。
那只她慣用的玻璃杯沿,有個傭人剛擦過的水漬,她伸手拂了一下。
維生素瓶還在那里。她照舊擰開,倒出一粒。
吞下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她已經整整二十天沒有說過“我”開頭的情緒性句子了。
沒有“我今天有點累”、“我最近夢見什么了”、“我很難受”……通通沒有。
她說的都是“謝謝?!薄斑€好。”“可以?!?/p>
一種社會化的、與情緒無關的語言系統(tǒng)。
她這才發(fā)覺,自己不是恢復得太快,是失去感受的能力太久了。
那一刻,她沒有崩潰,連悲傷都沒有,只剩一種溫吞的無感。
她低下頭,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很輕。
也許自己應該搬走。
她想。
她知道,即使他們真的……分開,他也只會把這棟莊園留給她。不留字句、不作解釋,就像他一貫的方式。
可她無法、也不該繼續(xù)在這里生活。那樣只會永遠活在他的氣息里,活在每一個窗簾的褶皺、每一個門把的角度、每一次水龍頭開合的聲響里。
沉紀雯低下頭,盯著那只空水杯看了一會兒。
燈光在玻璃上浮出一圈很淺的亮紋,漸漸晃了一下。她站得太久,仿佛連視線都輕微地失了焦。
她沒扶桌,也沒坐下。只是慢慢轉身,上樓去了。
身后廚房的燈還亮著,傭人收拾的響動早停了,整個一樓空空蕩蕩。
像她自己。
站在這棟房子里,心跳還在,卻已經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