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兒子中了秀才,裴大娘在這縣城里也是受盡奉承與追捧,斷然是接受不了從云端墜下的落差的。
于是她聲音也恭敬許多,壓低聲音道:“大人當真有良策嗎?”許革音原先還頗有些不確定,畢竟實在是隔了太久,這下子見她如此作態(tài),便也知道詐出來了,幾不可察松一口氣。
“辦法自然也是有的。
”許革音身體微微前傾,也壓低了聲音。
“只是大娘也知道此前蔣小公子是在朝廷里做官的,為逆賊幕僚,是判了凌遲的,若是查出來是從您這兒出去的……”裴大娘顯然也不可能全然不知情,脊背僵直,手指緊緊扣在桌案邊緣,問道:“那該如何是好?”許革音又放松身體,往后一靠,用杯蓋撇了撇茶沫,悠然道:“據(jù)我所知,當初賣進府里的那個姑娘在抄家圣旨下來之前就撒手人寰,連她父母也都相繼離世。
”“您的意思是……”裴大娘斟酌問道。
“大娘家里早年困頓,女兒生下來寄養(yǎng)在親戚家,生活稍改善了自然也就接回來了。
不隨蔣姓,自然也不是買賣。
”許革音道。
裴大娘眼睛一亮,當即起身,感激道:“多謝貴人指點!”許革音手指在杯壁上搓一搓,笑道:“我很是欣賞令郎,還望到時候官場相見,互相幫襯。
”原是投誠。
裴大娘會心一笑,原先的疑惑也頓時消散,吩咐下人重新拿最好的茶和點心來伺候。
許革音卻擺手道:“此番公干還有旁的事情,實在不便久留。
不若裴大娘領(lǐng)路去祖祠,盡快將此事解決了罷。
”貴人事忙,裴大娘自然也理解,無有不應。
府里自大郎君中了秀才贏取富商之女后才發(fā)跡,族譜上自然也簡單。
這會子家里唯一的男人不在,裴大娘全權(quán)作主,領(lǐng)著許革音取了族譜,拆了線,重新寫了一頁替換其中再縫上。
裴大娘往常跟著兒子后面識了些字兒,這會兒見她只是在上面添改,“女兒”旁邊跟了個夫家的名字,便問道:“許士濟是哪位?”許士濟只是個知縣,出了吳縣便少有人知,許革音道:“從前在官冊上見過的一個小官,早前夫人過世了,上面也不會細查。
”裴大娘聞言很是信任點點頭,又邀留宿,許革音推拒道:“還需再去一趟縣衙,將黃冊略作修改。
”裴大娘一聽,不敢再攔,恭恭敬敬將人送到了門口。
待回了縣衙,許革音又找了借口暫時收了黃冊,說是應天府那邊還要細查,嚇得知縣又連問了好幾句。
許革音翻開黃冊首頁,見其上有官府加印,隨口敷衍過去,便找借口脫身。
嘉善這邊事罷,吳縣那邊卻是還要處理的,于是當晚便趕馬走了。
只是途徑淥里時,到底是勒馬停住,搬出刑部令牌進入查封的里長舊宅后,不多時竟然瞧見了陳遠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