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君商沒明說,他是覺得齊越太老實了,這樣的性子很容易吃虧。她還年輕,將來走向哪里都是可能的。
“……老師,我一直都會是您的,學生的?!?/p>
“嗯。我知道,我是想說,你對別人,不可以像對我那么好。”
簡君商說完就不再開口,漸漸地,在轎車的輕微顛簸搖晃中沉沉睡去。
恍惚間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里回到了譚玨呱呱墜地的那年,百日宴上自己第一次見她,抓周選中了一本法典,因為太沉了舉不起來,干脆往下一趴,枕那上面睡著了。那時候誰也不會想到,譚玨經(jīng)年后真成為了一名法官,親自審判了自己罪行累累的家族。
阿玨很聰明,但人比較調皮,經(jīng)常在家聽教訓,她煩了的時候就喜歡來找簡君商,不管是fanqiang還是爬窗,她總有辦法。
阿玨18歲那年,譚家發(fā)生了兩件大事,譚賀殊出生,譚玨母親林率女士的死亡。
嚴格意義來說譚賀殊和譚玨并沒有多少關系,母親是父親的續(xù)弦,譚賀殊的父親譚琮并不是她親哥哥。所以母親的死亡,對當年的譚玨來說,大概是譚家送給她唯一的,成年“禮物”。
那時候她還在國外讀書,匆匆趕回來的時候,母親只剩下一把灰了。沒人向她表示哀悼,他們輕蔑的眼神似乎在暗指,你媽媽死有余辜。譚玨不太看得起家里的某些人,自母親死后她收起渾身利刺,伏低討好,費了一番功夫才得知真相,母親并非肺水腫猝然離世,而是被發(fā)現(xiàn)做了特情組的間諜,在秘密調查譚家,妄圖蚍蜉撼樹。母親當即被控制住了,幾位長輩召開家族會議,像進行宗教儀式般,在眾人面前結束了母親的生命。
沒人敢告訴譚玨,雖然她惹出的事也不少,實際上骨子里正直得不像話,更何況那是她的母親,她怎么會選擇和譚家的利益站在一邊,譚玨的地位一落千丈,曾經(jīng)那些她天生擁有甚至于不屑的東西,她需要非常努力才能修補重建,她要給母親報仇,要瓦解譚氏盤根錯節(jié)的蠻橫統(tǒng)治,她只能偽裝起來,她很聰明的,那些人丑陋的做派她一學就會了,她害怕自己裝著裝著就真成了和他們一樣的人,她開始失眠,各種魑魅魍魎在她腦海里撕扯,精神狀況岌岌可危。
簡君商陪她度過了一段無比艱難的日子,她在譚家睜眼到天亮,簡君商在她身邊的話會好一些。簡君商想了很多辦法來哄女孩睡覺,什么香薰啊,中藥枕啊,助眠燈一個不落,但他知道,最管用的一種,是讓譚家倒臺。
那時候,譚玨就能睡一個好覺了吧。
“老師,老師?醒一醒,墓園到了?!?/p>
簡君商驟然睜眼,那束花依舊被自己穩(wěn)穩(wěn)當當抱在懷里,齊越站在車外替他打開了車門,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還有些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
有一粒飄雨砸到了他的鼻梁,他抬頭望向撐傘的女孩,她身后是連綿的雨幕。
他略有些遲鈍地開口,“……你,肩膀shi了,給自己多打一點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