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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教子（第1頁）

余少云緊繃的肩背終于松緩了些，眼底殘存的瘋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戾的算計(jì)，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好！便依嬤嬤的法子。那劉管事那頭，你務(wù)必盯死了。既要讓他把事辦得干凈利落，斷不能留半點(diǎn)痕跡，更要防著他事后翻供、攀咬?！?/p>

“他若敢有半分差池，或是泄了半句風(fēng)聲，余家既能給他人前體面，也能讓他和他那爛賭的兒子，在京中再無半分立足之地！”

說罷，她目光掃過殿內(nèi)狼藉的杯盞，聲音又沉了幾分，帶著一絲利誘：“此事若成，本宮不僅不會虧待你，劉管事的功勞也絕不會忘了。但你記著，一步都錯(cuò)不得！”

崔嬤嬤垂首躬身，腰彎得更低，語氣恭謹(jǐn)，“娘娘請放心，劉管事那邊，老奴會親自去見。既提當(dāng)年他欠余家的救命恩情，也把利害關(guān)系掰扯清楚，斷不會讓他有半分輕慢之心。至于絨錦染制的工序，老奴也會托心腹之人暗中盯著，確保醉心草的汁液摻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讓藥性過早暴露，惹人疑心，也能讓它慢慢滲進(jìn)織物，悄無聲息地起效?！?/p>

“好，就按嬤嬤說的辦?！庇嗌僭祁h首，指尖無意識地?fù)钢\緞裙擺，“只要能除了謝知意和她腹中那孽種，本宮論功行賞?！?/p>

“老奴省得，這就去安排。”崔嬤嬤躬身應(yīng)下，轉(zhuǎn)身退出殿外時(shí)，后背已沁出一層薄汗。

總算暫時(shí)按住了皇后的火氣，只是她得想想，假裝失敗后，該如何應(yīng)對。

她轉(zhuǎn)頭對候在廊下的宮女吟芳吩咐：“進(jìn)去伺候娘娘用膳吧，仔細(xì)著些?！?/p>

說罷，便匆匆回房換了身素凈的青布衣裳，往織染坊去了。

到了織染坊，她雖見了劉管事，卻半句未提絨錦染制的事，只閑閑扯了些家常，便借口還有差事，轉(zhuǎn)身離開了。

與此同時(shí)，御書房的膳間內(nèi)，用膳已畢，蕭爍正捧著一盞溫茶，向蕭潯請教民生治理的細(xì)節(jié)。

他斟酌著開口，語氣帶著幾分認(rèn)真：“父皇，兒臣近日隨先生出宮考察民情，見京中內(nèi)城舊巷的泄水溝渠多有淤塞，每逢雨天，路面便積滿泥水，百姓出行深一腳淺一腳，很是不便?！?/p>

“兒臣聽聞，雖然京兆府的人臨時(shí)疏通，可過不了兩月，又會堵上。兒臣想知道，治理這類民生細(xì)務(wù)，除了臨時(shí)清淤，是否有長遠(yuǎn)之法能讓溝渠長久通暢？又該如何讓地方官真正把百姓的日常難處放在心上？”

蕭潯抬眸看著蕭爍，眼底的溫和里多了幾分贊許：“你能留意到街巷溝渠這等細(xì)務(wù)，已比朝堂上那些只盯著漕運(yùn)、鹽鐵的官員強(qiáng)出一截。你要記著，江山穩(wěn)固從不是靠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lián)沃?，而是靠千萬樁百姓腳下的‘小事’堆疊起來的。百姓走得順暢、吃得安穩(wěn)，江山才能坐得穩(wěn)?！?/p>

說著，他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抿了口溫茶，緩聲道：“這京中內(nèi)城的舊巷溝渠，多是前朝沿用下來的，窄且淺，有些甚至與百姓排污的暗溝混在一處。平日里廚余穢物、枯枝敗葉往溝里倒，雨水一沖便積在溝底，如何能不堵？”

“若想除根，需先派工部與京兆府的僚屬一同去查。逐街丈量，繪出溝渠分布圖，把淤塞最嚴(yán)重的路段標(biāo)出來。而后將那些淤塞的溝渠掘開，拓寬加深，再用青石板或青磚重新襯砌。磚石光滑，穢物難附著，比原先的泥溝耐用十倍不止?！?/p>

“更要緊的是，得把排污的暗溝與泄水的明渠分開，各走各的道，再在街巷口設(shè)上鐵柵，派專人每日清理柵上的雜物。另外，還得立下規(guī)矩。凡私自往泄水溝里傾倒穢物的，輕則罰銀，重則杖責(zé)。這既是‘立規(guī)’，也是‘養(yǎng)溝’，比等堵了再疏通，要省十倍的氣力?！?/p>

“父皇為何不下旨，讓工部與京兆府的僚屬即刻著手？”蕭爍聽得急切，身子不自覺往前傾了傾，眼底滿是期盼，“前幾日兒臣隨先生過西市，見賣菜的老丈推著獨(dú)輪車，車輪陷在泥水里，差點(diǎn)摔了跤。若能早些動工，百姓雨天出行也能少受些苦?！?/p>

蕭潯放下茶杯，指腹輕輕擦過杯沿的茶漬，目光落在兒子帶著稚氣卻格外認(rèn)真的臉龐上，語氣緩了幾分，卻藏著帝王籌謀的深細(xì)：“爍兒，為政者行事，最忌‘急功近利’，而此事，朕自登基那年起，便已放在心上?！?/p>

蕭爍張了張嘴，心里滿是疑惑。

既已放在心上，為何遲遲不動工？可看著父皇沉凝的神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默默等著下文。

“爍兒，工部掌著全國的營造之事，朕初登大寶時(shí)，便曾讓工部擬過京中溝渠修繕的章程?？赡菚r(shí)澄河、淮水連年泛溢，兩岸各地的流民順著河道往京里涌，朕若不先撥銀修河防、設(shè)粥棚，多少百姓要凍餓而死？”蕭潯神情凝重，指尖輕輕叩著桌面，“河工修繕是迫在眉睫的國事，朕只能先將溝渠的事暫且擱置。河防若出紕漏，淹的是沿岸數(shù)萬畝良田，苦的是數(shù)十萬百姓，總不能為了京中街巷的積水，置外間百姓的生計(jì)于不顧?！?/p>

蕭爍垂眸思索，想起先生講過的“民為邦本”，心里漸漸明了。

原來不是父皇不辦，是先顧著更危急的百姓。

他微微點(diǎn)頭，輕聲道：“兒臣明白了，外間百姓的性命生計(jì)，確實(shí)比京中積水更緊要。只是兒臣沒想到，修一道溝渠，還要先顧著千里之外的河工。”

“爍兒，百姓不分京中與外間，都是朕的子民，都是江山的根本。京中百姓蹚泥水難行，朕記掛著；外間百姓遭水患流離，朕更不能坐視不管?！笔挐?yán)肅地道。

“兒臣今日才算真正懂了‘民生無小事’，也懂了父皇常說的‘權(quán)衡輕重’。往后兒臣再看百姓的難處，定不會只盯著眼前的急，更會想著天下的緩急。也定當(dāng)向父皇學(xué)，把每一個(gè)子民的苦樂，都放在心里頭掂量?！笔挔q鄭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