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卻說下次拜訪寶光閣,還要與劉島主再細(xì)問漕運(yùn)、胥吏兩事。
劉重潤氣笑道:“陳平安,你煩也不煩?!想上我的床,你就不能直接開口,非要這么繞彎子?好玩嗎?怎么,想要身心皆取,好嘛,你陳平安倒是胃口比誰都大!那朱熒地仙與馱飯人兩個老色胚加起來,都不如你一個!”
陳平安臉色不變,緩緩道:“劉島主,方才你說那山河大勢,極有風(fēng)采,就像一位‘罪不在君’的亡國帝王,與我復(fù)盤棋局,指點江山,讓我心生佩服,這會兒就差遠(yuǎn)了,所以以后少說這些怪話,行不行?”
劉重潤似乎有些傷心,一手捂住衣襟領(lǐng)口,咬著嘴唇。
陳平安不為所動,就要起身告辭。
劉重潤突然柔聲喊道:“陳平安?!?/p>
陳平安只得坐在原地,一頭霧水,“嗯?”
劉重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扯開領(lǐng)口。
陳平安不愧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場生死廝殺的老江湖,同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閉上眼睛,猛然站起身,“下不為例!不然買賣作廢!”
劉重潤笑得花枝亂顫,望向那個年輕男人匆忙離去的背影,樂不可支道:“你不如將此事說給朱弦府那個家伙聽聽?看他羨慕不羨慕你?”
陳平安停下腳步,背對著她,輕聲道:“劉重潤,這樣不好?!?/p>
劉重潤收斂笑意,冷哼一聲:“恕不遠(yuǎn)送!”
在陳平安走出山巔,去往渡口,撐船返回青峽島。
那位老嬤嬤走入院子,看著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劉重潤,問道:“長公主,真要相信一個在書簡湖露面還不到半年的外鄉(xiāng)人?何況還如此年輕,哪怕算是心思縝密,做事穩(wěn)重,可年紀(jì)小,就意味著根基淺,這是萬古不易的道理,不然當(dāng)年那個給長公主親手提著坐在龍椅上的小zazhong,會忍氣吞聲,故意裝傻賣瘋那么多年?結(jié)果差點真給小zazhong做成了那個地仙劍修都沒做成的惡心事?”
劉重潤恢復(fù)正常神色,淡然道:“知道天底下什么樣的人,最值得跟他們做生意嗎?”
老嬤嬤說道:“請長公主明示?!?/p>
劉重潤站起身,身材修長的她,極有氣勢,面沉如水,咬牙道:“聰明,好人,有底線,三者兼?zhèn)?。以前那個小zazhong如果不是被人蠱惑,故意倒行逆施,唯一的本事,就是與我作對,一個一個接連害死了廟堂和邊軍當(dāng)中,所有這種人,我們豈會滅國?!”
老嬤嬤不去評點這些往事,哪怕已經(jīng)離開了那座皇宮很多年了,她還是秉持宮中既定的宗旨,不去妄言、干涉朝政。
老婦人只是板著臉,說道:“長公主,說句大不敬的言語,對這么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說那樣的話,做那樣的事,委實是太不害臊了些?!?/p>
劉重潤竟是飛奔過去,低頭彎腰,輕輕挽住老嬤嬤的胳膊,撒嬌道:“好玩嘛,就這么一回,以后不會再有啦?!?/p>
老嬤嬤點頭道:“深閨寂寞,這是市井女子的煩憂,長公主如今已是金丹地仙,就莫要如當(dāng)年少女時那般頑劣了,再者,老牛吃嫩草,不好?!?/p>
劉重潤滿臉通紅,好似賭氣,松開老嬤嬤胳膊,去了寶光閣不見人。
老嬤嬤等到劉重潤躲了起來,這才展顏一笑,只是瞬間就收了起來。
老婦人心知肚明,不是長公主對那年輕人真有想法,什么一見鐘情,而是長公主如今肩頭的壓力太大,又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主心骨,難免會做出些過火的言行舉止,所以這半年來,寶光閣摔碎的珍貴瓷器有多少了?而當(dāng)一絲希冀的曙光,突如其來,更是會讓人心神搖曳,陡然間大悲大喜,更能見本心本性,金丹地仙也不例外。
這位看著長大的長公主,從小就是調(diào)皮頑劣、無法無天的性情,早年宮中那些個教儀嬤嬤,管教長公主起來,簡直就是個個心肝疼。
也就是她,一直陪伴著長公主了,雙方相依為命,一直走到了今天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