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大驪新南岳的選址,崔東山賣了一個關(guān)子,說先生可以拭目以待,到時候就會明白何謂“積土成山”了。
所以崔東山在信上坦言,他會借此機會,早早從其余新四岳的山根上刨土,讀書人的事,能叫偷嗎?再說了,即便先生最終仍是不愿選取山岳五色壤,作為下一件本命物,一籮筐一籮筐的珍稀土壤,最少也該裝滿一件方寸物,這就是好大一筆小暑錢,趁著如今看管不嚴,不要白不要,至于北岳魏檗那邊,反正先生你與他是穿一條褲子的,客氣作甚?
陳平安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到了那座氣度森嚴的江神廟。
此處香火不算太旺盛,比不得埋河水神廟,大半夜還有千余香客在外等候,苦等入廟燒香,畢竟龍泉郡一帶,百姓還是少,等到龍泉由郡升州,大驪朝廷不斷移民來此,到時候完全可以想象這座大驪江神廟的熱鬧場景。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步入其中,古柏郁郁,多是從西邊大山移植而來。
到了主殿那邊,陳平安跨過門檻,抬頭望向那座彩繪泥塑神像,高四丈,栩栩如生,彩帶縈繞,似要飛升。
金身神像的高矮,很大程度就意味著一位神祇,在一國朝廷內(nèi)的山水譜牒位次的前后。
像先前陳平安路過的那座祠廟,神像高不過一丈余。
陳平安知道此間密事。
這位江神娘娘本名楊花,曾是大驪娘娘的貼身侍女,懷抱一把金色長穗的古劍,只是后來不知為何,舍了人身,死而為神,成為這條江水的神靈,她在水中承受巨大痛苦,自塑神祇金身的時候,曾經(jīng)引來異象,金身品秩極高,使得大驪朝廷極其重視,先是將河升江,再將這位水神娘娘直接提拔到江神中的最高位。
陳平安既沒有請香燒香,也沒有做出任何禮敬舉動,待了片刻,就離開大殿,走出占地廣袤的祠廟,原路返回。
從頭到尾,江神廟氣象寂然,唯有香火裊裊。
陳平安這次沒有勞駕魏檗,等到他徒步走回落魄山,已是盒,打開后,里邊是一方私章,數(shù)次游歷,都未隨身攜帶,誤打誤撞,大概算是落魄山如今的鎮(zhèn)山之寶了。
陳平安高高舉起印章,篆刻著三個字。
陳十一。
陳平安就一直這么看著那三個古篆小字。
陳平安將這枚印章橫放在桌上,下巴枕在疊放雙臂上,凝視著印章底部的篆文。
陳平安坐起身,手腕擰轉(zhuǎn),駕馭心神,從本命水府當(dāng)中“取出”那枚本命物的水字印,輕輕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