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先前這位前輩隨隨便便將那喝空了的酒壺憑空消失,多半是收入了他爹娘嘴上經(jīng)常念叨、眼中滿是憧憬渴望的方寸冢。
杜俞一樣假裝沒看見。
陳平安以手中行山杖敲中地上渠主夫人的額頭,將其打醒。
這位藻溪渠主比先前那位水仙祠娘娘,確實更加城府,癱在地上,沒有半點起身的跡象,柔聲道:“冒犯了大仙師,是奴家死罪。大仙師不殺之恩,奴家沒齒不忘。”
陳平安直截了當(dāng)說道:“我要殺你家湖君,搗爛他的龍宮老巢,你來帶路。”
服飾華美、妝容精致的渠主夫人,神色不變,“大仙師與湖君老爺有仇?是不是有些誤會?”
陳平安皺眉道:“少廢話,起身帶路?!?/p>
宮裝婦人恢復(fù)了幾分先前在水神廟內(nèi)的雍容氣態(tài),姍姍起身,施了一個風(fēng)情萬種的萬福。
不曾想直接給那頭戴斗笠的青衫客一腳踹飛出去。
她咬著牙一言不發(fā),只是默默起身。
渠主夫人心中恨極了這個zazhong野修,連帶著將那位倒霉秧子的鬼斧宮兵家修士一并恨上了。
只不過她若沒點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的能耐,也混不到今天的神位。
一個被浸豬籠而死的溺死水鬼,能夠一步步走到今天,還排擠得那芍溪渠主只能荒廢祠廟、搬遷金身入湖,與湖君麾下三位河神更是兄妹相稱,她可不是靠什么金身修為,靠什么人間香火。
她故作驚恐,顫聲問道:“不知大仙師是想要入水而游,還是岸上御風(fēng)?”
陳平安說道:“岸上徒步而行?!?/p>
渠主夫人雖然錯愕不已,卻不敢違背這位性情陰鷙的怪人,只得拗著性子,在前邊緩緩行走。
世間野修果然都是賤種。
到了藻溪渠道與蒼筠湖的接壤處,就是此人跪地磕頭之后、依舊葬身魚腹之際。
不過她難免有些狐疑,道法深邃的晏清仙子,與黃鉞城的天之驕子何露,為何這對金童玉女皆不見了蹤跡?
果然這些所謂的云上仙家客、林泉神仙人,個個道貌岸然,心硬如鐵,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杜俞覺得賊有意思。
先前在水神祠廟,這位渠主夫人暈死過去,便錯過了那場好戲。
若是瞧見了那一幕,她這小小河婆,這會兒多半肚子里便晃蕩不起半點壞水了。
陳平安想起那芍溪渠主身邊的某位侍女,再看看眼前這位藻溪渠主,轉(zhuǎn)頭對杜俞笑道:“杜俞兄弟,果然是命懸一線見品行?!?/p>
杜俞趕忙硬著頭皮稱呼了一聲陳兄弟,然后說道:“隨口瞎謅的混賬話。”
陳平安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