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與以往那些學(xué)宮、書院的讀書人,還是不太一樣的。
不是說前者不愿做些什么,可幾乎都是處處碰壁的結(jié)局,久而久之,自然也就心灰意冷,黯然返回浩然天下。
陳平安到了左右那邊。
左右問道:“這么快就破境了?”
陳平安點頭道:“已經(jīng)是練氣士第五境了。”
左右說道:“治學(xué)修心,不可懈怠?!?/p>
大概天底下就只有左右這種師兄,不擔(dān)心自己師弟境界低,反而擔(dān)心破境太快。
陳平安無奈道:“有師兄盯著,我哪怕想要懈怠也不敢啊?!?/p>
左右冷笑道:“怎么不說‘哪怕想要在劍氣之下多死幾次也不能’?”
陳平安便知此次練劍要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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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島渡船上的桂花小娘金粟,實則是桂夫人的唯一嫡傳弟子,十年前是什么境界,如今還是,畢竟瓶頸難破,所以這次跨洲渡船停靠倒懸山,桂夫人故意讓她在倒懸山多散散心,山海相依,是一處得天獨厚的風(fēng)水寶地,不但如此,桂夫人此次還給了金粟一顆谷雨錢作為零花錢,與弟子笑言,見到那些惦念了將近小二十年的心愛物件,就莫要猶猶豫豫了。讓金粟嚇了一大跳,想要拒絕,桂夫人卻擺擺手,同時叮囑了金粟一句,齊先生與他弟子兩人,都是第一次登上倒懸山,記得盡量幫襯。
金粟也沒多想。
那齊景龍與弟子白首,并沒有報上師門,金粟便當(dāng)作是出門游學(xué)的儒家門生與書童。
北俱蘆洲是出了名的劍修如云,但是師徒二人都無佩劍在身。
此次他們乘坐桂花島遠游倒懸山,因為聽說是陳平安的朋友,就住在早已記在陳平安名下的圭脈院子。金粟與師徒二人打交道不多,偶爾會陪著桂夫人一起去往小院做客,喝個茶什么的,金粟只知道齊景龍來自北俱蘆洲,乘坐骸骨灘披麻宗渡船,一路南下,中途在大驪龍泉郡停留,然后直接到了老龍城,剛好桂花島要去倒懸山,便住在了一直無人居住的圭脈院子。
師父桂夫人不說對方修為,金粟也懶得多問對方根腳,只視為那種見過一次便再不會碰頭的尋常渡船客人。
家世如何,境界如何,為人如何,與她金粟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只是師父交代下來的事情,金粟不敢怠慢,桂花島此次停泊處,依舊是捉放亭附近,她與齊景龍介紹了捉放亭的由來,不曾想那個名字古怪的少年,只是見過了道老二親筆撰寫的匾額后,便沒了去小亭子湊熱鬧的興致,反而是齊景龍一定要去涼亭那邊站一站,金粟是無所謂,少年白首是不耐煩,只有齊景龍慢悠悠擠過人群,在人頭攢動的捉放亭里邊駐足許久,最后離開了倒懸山八處景點當(dāng)中最沒意思的小涼亭,還要抬頭凝視著那塊匾額,好像真能瞧出點什么門道來,這讓金粟有些微微不喜,這般惺惺作態(tài),好像還不如當(dāng)年那個陳平安。
好在金粟本就是性子冷清的女子,臉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加上身邊還站著幾位關(guān)系親近的桂花小娘,此后三天會結(jié)伴游玩,金粟想起小心翼翼藏起的那顆谷雨錢,便有了些笑意。
那個白首倒是實在到了缺心眼的地步,大大咧咧一路牢騷,埋怨“姓劉的”耽誤自己去那座雷澤臺了。
少年不尊稱齊景龍為師父,也不喊齊先生,偏偏一口一個“姓劉的”,其實挺奇怪。
帶了這么個不知尊卑、欠缺禮數(shù)的弟子一起遠游山河,金粟覺得其實這個齊景龍更奇怪。
離開了人山人海的捉放亭,金粟按例詢問齊先生是否有心儀的客棧,靈芝齋客棧風(fēng)光最好,就是貴,所以許多桂花島的熟客,一般都會住在那座鸛雀客棧,之前陳平安便是如此,只是客棧不大,位于陋巷深處,不太起眼,也不算多好的客棧,好在價格實惠。齊景龍笑著說勞煩金粟姑娘領(lǐng)我們?nèi)X雀客棧。
白首一百個不樂意了,剛要瞎嚷嚷,給齊景龍轉(zhuǎn)頭看了眼,少年便將跑到嘴邊的言語乖乖咽回肚子,只敢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