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一百個不樂意了,剛要瞎嚷嚷,給齊景龍轉頭看了眼,少年便將跑到嘴邊的言語乖乖咽回肚子,只敢腹誹。
一行人到了那座果真躲在陋巷深處的鸛雀客棧,白首看著那個笑臉燦爛的年輕掌柜,總覺得自己是給人牽到豬圈挨宰的貨色,所以與姓劉的在一間屋子坐下后,白首便開始埋怨:“姓劉的,咱們北俱蘆洲的劍修到了倒懸山,不都住在倒懸山四大私宅之一的春幡齋嗎?住著小破地兒做啥嘛。咋的,你覬覦那幾位桂花小娘姐姐們的美色?”
齊景龍倒了兩杯茶水,白首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繼續(xù)絮絮叨叨:“姓劉的,我真要與你說幾句肺腑之言了,哪怕是那個最好看的金粟,姿色也不如對你癡心一片的盧仙子吧?哦對了,春幡齋的主人,聽說早年與水經山盧仙子的師祖,差點成了神仙道侶,你怕有人給盧仙子通風報信,趕來倒懸山堵你的路?不會的,這位盧仙子,又不是彩雀府那位孫府主,不過要我說啊,喜歡你的女子當中,姿色,當然是盧穗最佳,性情嘛,我最喜歡孫清,大大方方的,卻又有些小小的含蓄,三郎廟那位,實在是過于熱情了些,眼神好兇,見了你姓劉的,就跟酒鬼見著了一壺好酒似的,我一看你們倆就沒戲,根本不是一路人?!?/p>
齊景龍笑道:“將來返回太徽劍宗,要不要再走一趟龍泉郡落魄山?”
白首立即閉嘴,裝聾作啞,似乎依舊覺得不穩(wěn)妥,還擰著性子,客客氣氣給姓劉的倒了一杯茶。
么的法子,白首現在一想到某個心狠手辣還愛裝蒜的黑炭,他就頭皮發(fā)麻肝兒疼。
不曾想我堂堂白首大劍仙,第一次出門游歷,尚未建功立業(yè),一世英名就已經毀于一旦!
去他娘的落魄山,老子這輩子再也不去了。
狗日的陳平安教出來的好徒弟!
落魄山這地兒,與他白首估摸著是八字不合,命里相克,何況一聽名字就不吉利,不去了,打死不去了。
齊景龍想起一些自家事,有些無奈和傷感。
此次離開北俱蘆洲,既是齊景龍暫時無事,三位劍仙的三次問劍太徽劍宗,他都已順利接下,所以就想要走一走浩然天下的其余八洲,而且也有師祖黃童的暗中授意,說是宗主有令,要他立即去一趟劍氣長城,宗主有話要與他交代。齊景龍豈會不知宗主的用意,是有心想要讓他齊景龍在相對安穩(wěn)的大戰(zhàn)間隙,趕緊走一趟劍氣長城,甚至會直接將宗主之位傳給自己,那么隨后最少百年,就不用再想以齊景龍自己的名義、純粹以北俱蘆洲新劍仙的身份,參加劍氣長城的殺妖守城。
太徽劍宗其余事,都交予韓槐子一人便足矣。
白首再不敢說那男女之事,識趣換了個話題,“咱們真不能去春幡齋住一住?。课液芟肴ビH眼瞧瞧那條葫蘆藤的。在山上,我與好些師弟師侄拍過xiong脯,保證替他們見一見那些未來的養(yǎng)劍葫,見不著,回了太徽劍宗,我多沒面子。難不成我就只能躲在翩然峰?我沒面子,說到底,還不是你沒面子?”
春幡齋是倒懸山四大私宅之一。
名氣最大的,當然還是皚皚洲劉大財神爺的那座猿揉府,純粹是用神仙錢堆出來的金山銀山,猿揉府劉氏家主年輕時與那位道家大天君的恩怨,更是流傳廣泛的一樁笑談。
中土神洲宗修士建造的梅花園子,傳聞園子有一位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上五境精魅,當年園主為了將那棵祖宗梅樹從家鄉(xiāng)順利搬遷到倒懸山,就直接雇傭了一整艘跨洲渡船,所耗錢財之巨,可想而知。
春幡齋,是北俱蘆洲一位失意劍仙打造而成,經常接待家鄉(xiāng)劍修,只是齋主卻從來不會拋頭露面。
最后一座水精府,是一座海上宗門仙家的別院,聽說這些年靠著近水樓臺,收攏了那條蛟龍溝的殘余底蘊,宗門聲勢暴漲。
像太徽劍宗宗主韓槐子、祖師堂掌律祖師黃童,以及之后趕赴倒懸山的浮萍劍湖宗主酈采,都曾下榻于春幡齋。春幡齋內種植有一條葫蘆藤,經過一代代得道仙人的栽培,最終被春幡齋主人得了這樁天大福緣,繼續(xù)以靈氣持續(xù)澆灌千年之久,已經孕育出十四枚有望打造出養(yǎng)劍葫的大小葫蘆,只要煉化成功,品秩皆是法寶起步,品相最好的一枚葫蘆,一旦煉化成養(yǎng)劍葫,傳聞是那半仙兵。
山上法寶或是半仙兵,哪怕是同一品秩的仙家重寶,也有高下之分,甚至是極為懸殊的云泥之別。
一件半仙兵的養(yǎng)劍葫,幾乎可以媲美道祖當年遺留下來的養(yǎng)劍葫,故而當以仙兵視之。
那位北俱蘆洲劍仙遠離家鄉(xiāng),帶著那株葫蘆藤,來到此處扎根,春幡府得到倒懸山庇護,不受外界紛擾的影響,是極其明智之舉。
只不過十四顆尚未徹底成熟的葫蘆,最終能夠煉化出一半的養(yǎng)劍葫,就已經相當不錯,春幡齋就足以名動天下,掙個缽滿盆盈,最關鍵的還可以憑借七枚或者更多的養(yǎng)劍葫,結交最少七位劍仙。說不定憑借這些香火情,春幡齋主人,都有希望直接在浩然天下隨便哪個洲,直接開宗立派,成為一位開山鼻祖。
所以白首才會對春幡齋如此心心念念。
何況陳平安那只朱紅色酒壺,竟然就是一只傳說中的養(yǎng)劍葫,當初在翩然峰上,都快把少年眼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