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冠冕的龍袍女子,志在成為浩然天下九大洲的山下共主,人間香火的有序流轉(zhuǎn),神靈的再次重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作為代價交換,她將自己擁有的那條曳落河贈予了另外一頭同輩分的大妖,從此不再做那一座天下之內(nèi)的同道之爭,在這之前,雙方誰都不相信誰,并且誰都想要吃掉對方,如今大不相同,變成了各有更大的所求。
那一襲破碎長袍的主人,曾是跟隨陳清都一同離開劍氣長城,問劍托月山的同輩劍修之一,曾是那位老大劍仙的至交好友。
身邊站著唯一弟子的大髯漢子,曾經(jīng)與阿良打過架,也曾一起喝過酒,也曾閑來無事,便幫著那個老瞎子搬動大山。
那儒衫男子,要去往浩然天下,人間徹底破碎之后,重整山河,再以他一人學(xué)問,教化蒼生,有教無類。
被金甲拘束無數(shù)年的大妖,不但要去浩然天下,還要率軍去往青冥天下,去那白玉京。
御劍老者要將浩然天下的所有五岳名山,煉化成自家物,他還要親手打爛那九座雄鎮(zhèn)樓,然后親口問一問那白澤到底是怎么想的。
腰系養(yǎng)劍葫的俊美男子,覺得自己的野心已經(jīng)算是最小了,不過是要收攏浩然天下所有的美人面皮,山上的修道女子,哪怕沒了面皮,又不是不能活,丟了面皮就不愿活的,無需他出手,自有萬千種死法在等著她們。
這十四頭大妖,就是如今蠻荒天下的最巔峰。
大部分是從無盡長眠當(dāng)中被喚醒過來。
一部分是哪怕始終清醒,在漫長的歷史上,卻始終待在老巢當(dāng)中,選擇袖手旁觀劍氣長城那邊的戰(zhàn)事,從不插手那邊差不多剛好是百年一次的攻城。
英靈殿的座位并不是一成不變,數(shù)量也不是什么定數(shù),有些隕落了,王座便自行破碎,摔入井底,有些晚輩崛起了,便能夠在英靈殿占據(jù)一席之地,不存在什么資歷分高下,戰(zhàn)力高者,王座就高,弱者就該仰視他人。蠻荒天下的歷史,就是一部強者踩踏在螻蟻尸骨上、漸次登高而行成就不朽功業(yè)的歷史,也有那不輸浩然天下的一座座世俗王朝,在大地上矗立而起,有了大大小小的規(guī)矩禮儀,只是最終下場都不好,根本留不住,經(jīng)不起一些從中立轉(zhuǎn)為敵對立場的大妖踐踏,在光陰長河當(dāng)中,永遠(yuǎn)曇花一現(xiàn)。
個體的無比強橫,永遠(yuǎn)是蠻荒天下強者們的最終追求。
除此之外,皆是虛妄。
所有的內(nèi)耗,萬千妖族的覆滅,無數(shù)螻蟻的消逝,都是單個強者登頂?shù)囊徊讲綀詫嵟_階。
然后這一小撮存在,相互制衡,以免一同走向毀滅,便是這座天下的唯一規(guī)矩,英靈殿的存在,古井當(dāng)中每一個新老王座的增減,都是規(guī)矩使然。
十四頭大妖突然皆落地。
從那居中地帶,緩緩走出一位灰衣老者,手里牽著一位稚童。
稚童則手中拽著一顆頭顱的發(fā)髻,男子死不瞑目,臨終之際猶在瞪眼,全然無畏意,只是似有大恨未平。
灰衣老者和稚童身后,跟隨一位低頭彎腰的飛升境大妖,正是負(fù)責(zé)住持上一場攻城大戰(zhàn)的大妖,也是被城頭新劍仙左右追殺的那位,大妖自己取名為重光,在蠻荒天下也是地位尊崇的古老存在。
大妖重光自然不敢現(xiàn)出真身,大搖大擺走在灰衣老者之后。
灰衣老者停下腳步后,重光按照前者的授意,大步向前,獨自臨近劍氣長城,朗聲道:“下一場大戰(zhàn),不全力出劍的劍仙,劍氣長城被攻破之日,可不死!此后是去蠻荒天下游歷,還是去浩然天下看風(fēng)景,皆來去自由。其余身在城頭的下五境劍修,不愿出劍者,離開城頭者,皆是我蠻荒天下的頭等貴客,座上賓!”
城頭之上,靜寂無聲。
董三更冷笑道:“南邊的上五境chusheng,先登城頭者先死?!?/p>
重光轉(zhuǎn)過頭,畢竟就算要放狠話,也輪不到他。
灰衣老者拍了拍那個孩子的腦袋,“去,你們曾是故人,如今便以托月山嫡傳弟子的身份,與陳清都問個禮?!?/p>
那孩子一手拽著那顆鮮血干涸的瞪眼頭顱,緩緩走出,越走越快,聲勢如雷,最后一個站定,重重扔出頭顱,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