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目不斜視,只是遠(yuǎn)眺,雙手輕輕拍打膝蓋,不曾想那齊靜春好像腦闊兒進水了,看個錘兒看,還么看夠么,看得崔東山渾身不自在,剛要伸手去抓起一根黃籬山麻花,不曾想就被齊靜春捷足先登,拿了去,開始吃起來。崔東山小聲嘀咕,除了吃書還有點嚼頭,如今吃啥都沒個滋味,浪費銅錢嘛不是。
齊靜春說道:“方才在周密心中,幫著崔瀺吃了些書,才知道當(dāng)年那個人間書院老夫子的感慨,真有道理?!?/p>
崔東山知道齊靜春在說什么。
原來世上有這么多我不想看的書。
崔東山輕聲道:“其實也有人說過?!?/p>
齊靜春也知道崔東山想說什么。
我不想再對這個世界多說什么。
所以少年崔東山這么多年來,說了幾大籮筐的怪話氣話玩笑話,唯獨真心話所說不多,大概只會對幾個人說,屈指可數(shù)。
先生陳平安除外,好像就只有小寶瓶,大師姐裴錢,蓮花小人兒,小米粒了。
齊靜春笑著收回視線。
其實崔瀺少年時,長得還挺好看,難怪在未來歲月里,情債姻緣無數(shù),其實比師兄左右還多。從當(dāng)年先生學(xué)塾附近的沽酒婦人,只要崔瀺去買酒,價格都會便宜許多。到書院學(xué)宮里邊偶爾為儒家子弟授課的女子客卿,再到許多宗字頭仙子,都會變著法子與他求得一幅書信,或是故意寄信給文圣老先生,美其名曰請教學(xué)問,先生便心領(lǐng)神會,每次都讓首徒代筆回信,女子們收到信后,小心翼翼裝裱為字帖,好珍藏起來。再到阿良次次與他游歷歸來,都會哭訴自己竟然淪為了綠葉,天地良心,姑娘們的魂兒,都給崔瀺勾了去,竟是看也不一看阿良哥哥了。
純青小聲提醒道:“齊先生?!?/p>
齊先生心念一多,道行折損就多。
齊靜春轉(zhuǎn)過頭,伸手按住崔東山腦袋,往后移了移,讓這個師侄別礙事,然后與她笑道:“純青姑娘,其實有空的話,真可以去逛逛落魄山,那里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靈?!?/p>
純青點點頭,“好的!聽齊先生的?!?/p>
崔東山滿臉悲憤道:“純青,你咋回事,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能把你拐騙去落魄山,怎么姓齊的隨口一說,你就爽快答應(yīng)了?!”
純青眨了眨眼睛,有一說一,實誠道:“你這人不實在,可齊先生是君子啊?!?/p>
齊靜春望向桐葉洲那邊,笑道:“不得不承認(rèn),周密行事雖然乖張悖逆,可獨行向上一路,確實驚駭天下耳目心神?!?/p>
崔東山突然心神一震,想起一事,他望向齊靜春那份衰弱氣象,道:“扶搖洲與桐葉洲都是蠻荒天下版圖。難道方才?”
齊靜春點點頭,證實了崔東山的猜測。
崔東山嘆了口氣,周密擅長駕馭光陰長河,這是圍殺白也的關(guān)鍵所在。
看來是已經(jīng)掰過手腕了,齊靜春最終沒有讓周密得逞。
崔瀺這個老王八蛋哪怕躋身十四境,也注定無此手段,更多是增加那幾道籌劃已久的殺伐神通。
齊靜春站起身,要去見一見小師弟收取的開山大弟子,好像還是先生幫忙挑選的,小師弟定然勞心極多。
崔東山欲言又止。
齊靜春伸手按住崔瀺的肩膀,“以后小師弟如果還是愧疚,又覺得自己做得太少,到那個時候,你就幫我與小師弟說件事,說一說那位金色香火小人兒,契機從何而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