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圣先師呦了一聲,“這個稱呼很大啊,呂祖,了不得?!?/p>
純陽道人一笑置之。
至圣先師說道:“純陽道友,就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穩(wěn)妥’?怎么回事,剛才在頂樓廊道那邊,你可不是這么說的,如果我沒記錯,道友還由衷稱贊了一句‘道不可獨占,與吾法相契’?心口合一的好話,總不至于說出口就一文不值了吧,有這樣的道理嗎?”
純陽道人倍感無奈。
至圣先師你說了算。
鎮(zhèn)妖樓之外的浩然天下,已是暮色沉沉,山下早已上墳祭祖貼過春聯(lián),爆竹聲過后,吃過了年夜飯,都開始守歲了。
但是此地還是月在天心,明亮如晝。
至圣先師說道:“走,帶你逛一逛這座鎮(zhèn)妖樓,除了中土神洲那座,其余八座浩然雄鎮(zhèn)樓,當(dāng)年都是禮圣親手繪制的圖紙。”
陳平安發(fā)現(xiàn)鎮(zhèn)妖樓幾乎每一座殿閣內(nèi),都沒有閑置,書籍字畫,各色珍玩,加上甲胄、兵器和眾多山上法寶,顯然都是萬年積攢下來的家當(dāng),想必也是那燕子銜泥、螞蟻搬家的勤儉持家路數(shù)了,最終使得外人游覽鎮(zhèn)妖樓,看著就像是逛一座座藏寶樓,好個包袱齋。
至圣先師在一處宮殿門檻外停步,轉(zhuǎn)頭看著里邊的大堂匾額和抱柱聯(lián),也擱放了兩排椅子,不過都是些……龍椅。
青同神色尷尬。
這些來自桐葉洲歷史上各個亡國王朝的龍椅,與那些“流露民間”的傳國玉璽,都是老觀主撿剩下不要的物件,最終被自己一一聚攏在這邊,平日里覺得很恢弘氣派,結(jié)果被至圣先師和年輕隱官這么一駐足觀看,青同就恨不得挖個地洞鉆下去。
至圣先師問道:“陳平安,你覺得將這處鎮(zhèn)妖樓,是按照龍虎山小天師趙搖光的建議,變成一處類似文廟小功德林的地界,用來關(guān)押從一洲各地搜山而來的蠻荒妖族,該殺就殺,該關(guān)就關(guān)。還是按照橫渠書院山長元雱的建議,直接讓青同道友以鎮(zhèn)妖樓為山頭,在此開宗立派,既可以穩(wěn)固一洲山水氣運(yùn),還可以安撫浩然天下本土妖族修士的心思,至于鎮(zhèn)妖樓與這座嶄新宗門祖師堂的關(guān)系,有點類似北俱蘆洲的水龍宗。”
青同對那出身亞圣一脈的儒生元雱,一下子就心生好感。
傳聞這個元雱,是亞圣從青冥天下那邊挖來的墻角。
陳平安想了想,“只要有一位儒家書院山長,愿意卸任山長職務(wù),來此擔(dān)任掌律祖師,就可以兩者兼?zhèn)?。?/p>
至圣先師不置可否,繼續(xù)挪步,打趣道:“這才拜了幾座山頭,容我算一算,中土穗山,九真仙館,寶瓶洲那條分水嶺附近的山神廟,相較于先前夢游水府,這就夠了?很有虎頭蛇尾的嫌疑嘛,若是治學(xué)寫書立言一事,這可是大忌啊。你手頭上好像還剩下一筆不小的功德?是按照你家鄉(xiāng)那邊的說法,年年有余?先余著?”
陳平安苦笑無言。
就像良心發(fā)現(xiàn),陳平安突然有點心疼避暑行宮的那些隱官一脈劍修了。
一來于光陰長河中蹚水遠(yuǎn)游,雖然是置身夢境中,但是對于一位地仙修士來說,并不輕松,所幸還有個止境武夫的體魄,不至于說是如何心力憔悴,形神疲憊,但是求人一事,臉皮再厚,也得能夠找到門路才行,天下山君、山神確實茫茫多,但是陳平安認(rèn)識的,尤其是愿意心誠點燃一炷香的,其實并不多。
可就像那自家蓮藕福地,與九真仙館那處蠻瘴橫生的破碎秘境,都可以點燃一炷山水心香,陳平安其實原本是根本不介意多串門的,甚至做好了繼續(xù)帶著青同一路遠(yuǎn)游的打算,比如符箓于玄名下的老坑福地,還要拜訪皚皚洲的財神爺劉聚寶,散盡自身功德,山上人情亦用盡。
但是中土五岳,除了穗山周游,其中四位都不點頭,使得陳平安的精神氣與心氣,確實都跌落谷底了。
只能自己勸自己一句,人力終有窮盡時了。
不然只說求人一事,陳平安自認(rèn)文圣一脈嫡傳弟子中,自己是最擅長的,或者說是最熟悉的。
至于那幾位師兄,是不屑為之,完全不必,根本不用。
先生當(dāng)然又不太一樣,所以說先生稍稍偏心我這個關(guān)門弟子幾分,又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