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趟北俱蘆洲東南商貿(mào)航線的風(fēng)鳶渡船,這天暮色里,緩緩?fù)?吭谂=嵌伞?/p>
陳平安帶著小米粒和陳靈均在這邊等候已久。
等人期間,黑衣小姑娘借了金扁擔(dān)給青衣小童,在那邊過招,比拼劍術(shù),小米粒站著不動,揮動綠竹杖,陳靈均輾轉(zhuǎn)騰挪,蹦蹦跳跳,嘴上呼呼喝喝的,不亦樂乎。
被小鎮(zhèn)當(dāng)?shù)匕傩站捶Q一聲賈老神仙、或是尊稱為賈半仙的賈晟,走在暫時擔(dān)任渡船大管事的掌律長命身后,先前在渡船甲板,目盲老道士使勁嗅了嗅,呵,仿佛家鄉(xiāng)的山風(fēng),都帶著酒香哩。
好久沒有跟景清老弟拼酒劃拳談心,老道士渾身不得勁兒。
陳平安雙手籠袖,微笑道:“都辛苦了?!?/p>
一襲雪白長袍的落魄山掌律祖師,她施了個萬福,嗓音輕柔,喊了一聲“主人”。
其實按照陳平安最初的設(shè)想,在老聾兒牢獄內(nèi)認(rèn)識的這位長命道友,可以擔(dān)任落魄山的賬房,她與韋文龍一虛一實。
不過后來崔東山就成為了掌律祖師。
返鄉(xiāng)后,陳平安私底下問過裴錢,她對掌律長命的印象如何。
裴錢照實說了,先說了些用來鋪墊的好話,最后來了一句,看久了很滲人。
陳平安就放心了。
看來長命來當(dāng)掌律,是最好的選擇,沒有之一。
陳平安笑道:“這條風(fēng)鳶渡船,新管事會換成一位名叫邢云的老劍修,是青萍劍宗那邊的新供奉,賈老神仙的身份不變,還是二管事。至于渡船,當(dāng)然還是屬于我們上宗的。長命你作為一宗掌律祖師,一年到頭跑渡船生意,就像崔宗主說的,確實有點不像話了。”
一般來說,跨洲渡船,有一位玉璞境修士坐鎮(zhèn),綽綽有余。何況邢云還是一位劍氣長城的劍修。
陳平安再與賈晟說起一事,青萍劍宗那邊新建了一座玉海書院,山長是種夫子,準(zhǔn)備邀請賈晟擔(dān)任書院講習(xí)。
小米粒懷捧綠竹杖,停步無聲鼓掌。幫忙挑著金扁擔(dān)的陳靈均有點迷糊,大白鵝和種夫子都收了賈老哥的錢?不然你們一座書院,又不是酒桌,賈老哥能去那邊講個錘子?
陳平安笑道:“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達練即文章。賈老神仙的書外學(xué)問,崔宗主和種夫子都很認(rèn)可,我就幫你答應(yīng)此事了?!?/p>
“???”
賈老神仙一時間慌了手腳,“可貧道一向口直心快,是頂不會圓滑做人的,哪里當(dāng)?shù)闷疬@份贊譽?!?/p>
陳平安雙手籠袖,微笑不語。
陳靈均翻白眼。小米粒撓撓臉頰。
賈老神仙懊惱得一跺腳,看看,又說錯話了不是?!瞧不起自己的道行,豈可瞧不起崔宗主與種夫子的眼光和厚愛。
陳平安開口解釋道:“要說崔東山可能會跟你開個玩笑,種夫子是什么人,你很清楚,外人擔(dān)任書院講習(xí),種秋不點頭,崔東山是沒辦法往里邊隨便塞人的。至于具體的授業(yè)內(nèi)容,接下來風(fēng)鳶渡船南下桐葉洲,到了魚鱗渡,賈老神仙自己去與種夫子聊?!?/p>
賈晟搓手道:“硬著頭皮試試看,若是德不配位,難以勝任講習(xí)一職,都不用種夫子趕人,貧道自己就會卷鋪蓋滾蛋?!?/p>
長命問道:“主人,聽說馬上就要封正五岳,我們這邊需不需要準(zhǔn)備賀禮?”
五岳封正這類山上的大喜事,按例一洲境內(nèi)的宗門和大仙府,都需要道賀,表示表示,一般都是宗主、掌門親筆書信一封,再備上一份與山頭地位匹配的賀禮。
陳平安說道:“除了晉青和范峻茂,其余幾尊山君那邊,我們落魄山就不拿熱臉貼冷屁股了?!?/p>
賈老神仙一下子就聽出了其中意味,有嚼頭。
掌律長命笑道:“先前在北俱蘆洲那邊,我們遇見了幾位高人,賈管事與他們一番攀談閑聊,對答如流,極為得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