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曾在北俱蘆洲荊山中鑿井煉丹,當(dāng)?shù)赝撩袼茉焐裣窦漓胂慊鸩唤^,神像肩頭擱放有一只雕琢精美的白玉蟾蜍。
陳清流給顧璨解釋道:“魏本源的前身,姓王名旻,是個道士。跟紫清道友,還有盧岳,和那位曾經(jīng)執(zhí)掌大權(quán)的方柱山青君,都是三山九侯先生的弟子,不過分記名和不記名。其中王旻,我猜是跟著他師父前后腳進入的驪珠洞天,困龍之法,估計都是他師父的點子,真正動手布置陣法的,還是王旻,作為報酬,就是那片神仙墳了,否則我想不出其它理由,一個外人為何能夠占據(jù)大部分的神仙墳。然后跟鄒子吵架,輸了,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魏氏老家主?”
葛姓道士嘆了口氣,“除了先后順序錯了,其余都是對的,王師弟是先與鄒子論道輸了,當(dāng)年才去驪珠洞天趟渾水的,幫著師尊布置陣法過后,自行兵解,在驪珠洞天內(nèi)一次次轉(zhuǎn)世,神志越來越渾渾噩噩,王師弟只能勉強維持住一點道種真靈不滅,飄晃如風(fēng)中燈籠之火?!?/p>
陳清流笑問道:“按照青童天君訂立的規(guī)矩,小鎮(zhèn)三千年以來,其中大道自行循環(huán)有序,是不是隱藏著一個不斷剝離、驅(qū)逐、清除仙種的過程?本命瓷一物的出現(xiàn),就是為了淘汰掉所有的練氣士,所謂的修道胚子,去蕪存菁,好為那個一退位,重塑神殿?仙退散則可請神歸位?”
當(dāng)陳清流說出青字之時,光腳道士就已經(jīng)撐開背后那把雨傘,遮蔽天機,防止隔墻有耳。
所以近在咫尺的柳赤誠,根本聽不清師父說了什么,照理說顧璨也是聽不見的,但是陳清流卻有意為之,雙指并攏輕輕一劃,以劍氣斬開一條縫隙,故意泄露了天機,好讓顧璨這個局內(nèi)人聽得一清二楚。
葛姓道士臉色凝重,以心聲言語道:“這個真相,還是青君師兄前些年才推演出來的結(jié)果?!?/p>
陳清流笑容古怪,“木已成舟,再推演個什么勁兒?既定事實就那么擺在了眼前,還要白白耗費功德和道氣,意義何在?”
葛姓道士長嘆一聲,“道人求真,天性使然。”
陳清流哈哈笑道:“不知多少聰明人,到頭來白忙一場。不愧是東王公,不愧是男子地仙之祖。”
沉默片刻,陳清流難得流露出一種唏噓感傷的臉色,輕聲道:“不愧是首位人族成神的青童天君,苦心孤詣謀劃萬年,此舉可以為之歌,可以為之泣?!?/p>
陳清流收起思緒,笑問道:“具體規(guī)矩運轉(zhuǎn),實在是好奇,讓我都要萬分好奇,你那青君師兄可有眉目,可曾一并推衍出來?”
道士苦笑搖頭,“師兄打了個比方,帷幕重重如山岳,高不可攀,那他就是一粒山腳道路上的塵埃,繞道而行都是奢望?!?/p>
陳清流點點頭,“如此才對,否則三教祖師的道行豈不是成了擺設(shè)。不過由此可見,三山九侯先生對這個世道的走勢,他是有自己想法的,肯定出現(xiàn)了某種分歧。再加上齊先生和崔瀺的推波助瀾,就更是教外人霧里看花了?!?/p>
道士臉色尷尬道:“懇請陳道友慎言?!?/p>
道友你是孤家寡人一個,貧道可是有師門有師兄弟的。
葛姓道士突然疑惑道:“陳道友為何對繡虎直呼其名,卻對齊靜春敬稱為齊先生?”
陳清流笑道:“第一個找到道士賈晟的人,就是那位齊先生,請我……們喝了頓酒,總之酒桌上聊得很投緣?!?/p>
你給我面子,我就給你面子。
這就叫江湖嘛。
何況齊靜春還給了自己一個極高的評價,關(guān)鍵那還是對方的一句真心話。
年少時曾經(jīng)無比憧憬江湖,只因為江湖里有個只知姓陳的青衫劍客。
陳清流示意可以道士收起那把“云窩”雨傘了,轉(zhuǎn)頭望向柳赤誠,問道:“到了落魄山,有無跟景清道友喝酒?”
柳赤誠一頭霧水,“那個叫陳靈均的青衣小童,元嬰境水蛟?”
陳清流伸手按住這名弟子的腦袋,“論江湖輩分,他喊你一聲世侄,你得點個頭?!?/p>
顧璨冷不丁問道:“師公,按照你們的說法,陳平安能夠成為最后的贏家,是命定使然,還是自求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