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羨陽皺眉道:“這么夸張?”
陳平安說道:“沒事,回到山上,慢慢修養(yǎng)就是了,找補得回來?!?/p>
挨了一記飛升境圓滿鬼物傾力一擊的殺手锏術(shù)法,即便早有防備,還是讓陳平安有點遭不住。
不在皮肉之苦體魄之痛,甚至不在魂魄激蕩帶來的那份天地氣象紊亂,需要陳平安去小心翼翼調(diào)和,耗費心神無數(shù)。
真正麻煩的,是這一記用心險惡的悶棍,打得陳平安一把籠中雀差點“泄氣”,就像黃河洞天被白也一劍捅破個窟窿。
這讓陳平安心有余悸,后怕不已。如此飛來橫禍,關(guān)鍵是連仇家的名字、道號、師傳來歷都不清楚,陳平安恨得牙癢癢,他倒是想要故作豪邁姿態(tài),在桌上喝幾碗酒,讓劉羨陽和顧璨略微寬心,就怕一邊喝酒一邊吐血。要不是功德不夠,不足以支撐他遠游酆都冥府地界,陳平安真想帶著小陌和謝狗一起走趟陰間,刨地三尺,也要將那頭鬼物揪出來,十四境候補?老子走到你跟前,讓你殺殺看!
不過陳平安心知肚明,這頭鬼物,既然敢如此行事,不但難殺,更難找。
不愿多說這些煩心事,陳平安岔開話題,望向顧璨,笑道:“那位龍伯兄呢?”
顧璨說道:“不知所蹤,柴伯符就沒在名單上,不知道被師父丟到哪里去了?!?/p>
也是個妙人,到了白帝城修行,柴伯符跌境就跟吃家常飯差不多。難怪陳平安會問起此人,半個同道?
陳平安問道:“聽說你收了個學生?”
顧璨破天荒有些難為情。
扶搖洲有個玉璞境野修,他叫黃花神,因為一件小事,結(jié)果被顧璨一路糾纏了兩年多。
他打不過術(shù)法駁雜的顧璨,當時的顧璨也殺不掉他。
顧璨耐心極好,就一直如影隨形,專門惡心對方,搞得他們就像一雙愛恨糾纏的癡男怨女。
到后來黃花神可謂悲憤欲絕,你倒是讓老子吃頓安穩(wěn)飯、拉個清凈屎???
最后實在是沒法子了,黃花神只好認輸服軟,算是與顧璨認了個錯。顧璨卻說他不夠誠心誠意,不作數(shù),我們繼續(xù)講道理。
黃花神差點當場道心崩潰。
再后來,黃花神就跟在顧璨身邊,執(zhí)弟子禮。搖身一變,一改以往脾性,變得行事說話,十分端重了。
也算一樁山上趣聞。
對好酒之人而言,酒是可解千愁的忘憂物,酒是能讓人想入非非立地成佛的般若湯。
劉羨陽難得聊起自己在醇儒陳氏求學時的光陰,說起了昔年同窗。說記得某年上巳春游的前一天,有同舍的倆窮光蛋,出身其實不差,書香門第,家教嚴,認為做學問是苦事,不愿多給他們錢,要想跟家族額外要錢,只能是買書。以至于倆豪門弟子時常自嘲,十六歲之前都沒穿過綢衣。他們這天打算煮幾個雞蛋當食物,燒開了水,因為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煮熟,便用筷子戳破其中一個,還沒熟,便再等著。把當時返回學舍的劉羨陽給看樂了,一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一人說無過于此。
后來這兩個人,一個著書,成了歷史地理學派的大家,一個成了南婆娑洲很著名的計然家。
跟越喝越悶的陳平安不一樣,劉羨陽只要敞開了喝酒,就管不住嘴巴,二兩酒能喝出兩斤酒的嗓門和氣魄。
陳平安突然起身道:“我去門外見個朋友,你們繼續(xù)喝你們的。”
開了門,天邊火燒云,晚霞映照里,是一位穿素色馬面裙的妙齡女子。